雒陽，一處極盡華貴的府院門前，剛剛從中走出的曹操頗為訝異的看了潘鳳一眼，接著轉動著手中一枚錢背有四道斜紋，由穿孔四角直達邊緣的銅錢，顯得十分意外的說道：

“這畢嵐偷工減料鑄造的這批四出銅錢，別說九州流通，就連雒陽城當中都沒掀起一點水花。沒想到反而成了投其所好的關鍵，話說潘兄你是怎么想到這點的？”

而就在剛剛，雖然這座奢華府苑的主人——正是權傾朝野十常侍之一的侯覽，并沒有說什么，但頗為精明的曹操卻是察覺到了其情緒的變動，潘鳳看似隨意賞給門人的一把四出銅錢，實際上才是真正討得其歡心的關鍵。

雖然回想之下，曹操輕易便明白了其中緣故。

但讓曹操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潘鳳明明只是一個冀州來的武人，手中怎么會專程備上市面上只能當工藝品的四出銅錢？又怎會在給十常侍送禮之事時專程拿出當作賞錢？

而最終收效如此之好，甚至就連自己這個了解許多內幕的宦族后人此前都頗為驚異。

對此，潘鳳自然也只推說只是巧合而已，并言說“還賴曹公禮物選的好。”

身為能花上億買一年太尉過癮的曹家嫡子，曹操出手一向都很大方，對于印象頗為不錯頗有拉攏想法的潘鳳自然也不會吝嗇，不僅為潘鳳詳述了面圣所應注意之事，還十分豪爽的包下了此行送出的價值數十金的禮品。

拿人手短，潘鳳自然也要說些好話。

二人剛在門口閑談兩句，便又有一倆馬車到來，馬車主人還是潘鳳十分熟悉之人。

“文若公子。”對于自己未來的軍師，潘鳳自然是十分熱切的，率先打招呼道。

聽到潘鳳的話，曹操也轉身去看，發現果然正是荀彧荀文若，便也急忙上前寒暄。

因為荀彧父親的緣故，荀彧與曹操自幼時便相識，只是那個時候荀彧雖然看似乖巧，但對于父親引見的宦黨都頗為不屑，故而二人的交情也不過尋常。但處于應有的禮節，每次會面之時的客套寒暄卻都是必備的。

而看到有人和自己預定的未來軍師攀談的樣子，潘鳳心中不僅隱隱有些不舒服，尤其是這個人還是大名鼎鼎的魏武曹操。

“壞了，曹操這家伙不是打算挖我墻角吧？”

雖然無論是按照原本歷史軌跡還是相識時間長短來看，似乎他自己才是后來者。

也就是說，繼承了魏武遺風的他還施彼身到了魏武本尊身上。

一瞬間，潘鳳感覺自己背后仿佛亮起了純愛戰士的圣潔光茫。

牛人者，人恒牛之。

而在另一邊，曹操自然不知道潘鳳心中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荀彧雖然少有盛名，最近也隱隱踏上名士之途的跡象。但由于長久以來受到清流名士的冷眼漠視，曹操心中對于名士其實并沒有太多感覺。

同時相較于看不見摸不著的虛名而言，他還是更加信奉武力和謀略這種貨真價實的能力。

也因此，他對于如今能力表現不過尋常的荀彧并沒有太多重視，寒暄交談也是處于舊交以及是潘鳳恩人的緣故。

而經過此前公府復試上‘文若扶窮’一事的傳播，荀彧與潘鳳在京城士人眼中關系早已非比尋常，被眾人談及也必定是一同出現，算是徹底綁定在了一起，曹操自然也同樣秉持此種觀點。

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在潘鳳眼中曹操挖自己墻腳的舉動，其實反倒是對于潘鳳自己的示好與拉攏。

隨著初見的寒暄過后，潘鳳驚奇的發現，并沒有出現預想當中自己被邊緣化的場景。自己反而成為了三人話題的焦點，只得一邊口稱文若公子一邊聊著曹公，倒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而在臨別之際，潘鳳得知荀彧此行也是為了天子可能的召見前來打點，便從懷中摸出了一袋四出銅錢交到了荀彧手中。

“潘兄這是何意？”荀彧接過沉甸甸的錢袋，打開看著其中數百枚造型奇特但品相粗劣的銅錢，有些不解。

作為荀氏嫡子，他出門在外可從沒自己掏過錢，對于就連京城都沒有流通起來的四出銅錢自然無從所知。

一旁的曹操見狀則趕忙解釋道“這是中常侍畢嵐此前奉命鑄造的一批錢幣，因為其偷工減料，怪異造型又被民間百姓當作不祥之兆，故而沒有流通起來，成了畢嵐一派頗為尷尬之事。而如果佯裝常使此錢，必定能使其心情大悅，打點起來也就更加容易。”

荀彧聞言，連連點頭，博學多才的他終歸才剛到弱冠，又常年居于高墻之中，對于市井生活的這些瑣碎之處自然缺乏足夠的了解，如今得知，倒是頗為新奇。

向潘鳳二人道謝之后，荀彧率著手捧禮盒的幾位下人走進了侯覽府中。

而在注意到門人手中握的又是四出銅錢之后，侯覽心中頓時欣喜非常，以為是自己一派所鑄造的銅錢終于流通了起來，認為自己終于能盡情開挖鑄幣這座金山。和荀彧說話的心情也不免好了幾分。

……

告別了曹操，回到自己郎署的小院當中，剛與徐庶牽招二人吃過午飯，郎署長官就來到他面前，告知了他此前公府復試的結果。

只是和潘鳳所聽聞慣例不同的是，郎署長官卻是只通知了潘鳳早先就已經知曉的品級評價，并沒有告訴潘鳳后續會被分配到何種職務，只是告訴靜待即可。

這不免讓潘鳳有些慌張，要知道此前幾次模擬沒有‘文若扶窮’之事，自己只是循規蹈矩的答題，也能憑借此前積累的軍功分配到一份不錯的職責，不用在郎署當中苦熬等缺。

難道是替荀彧揚名之事反倒損害了自己的前程？潘鳳實在有些想不明白。

而就在潘鳳懷疑自我的時候，郎署長官又一次來到了潘鳳面前，而這一次他的身邊還帶著一位小黃門。

“潘孝廉，皇上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