澀谷。

大清早的，天氣就熱起來了，芥川明出門前戴了頂防曬用鴨舌帽。

他帶了兩個手提箱，分別是黑色和白色的，顏色分明，便于區分。

淺草的出租屋，門口。

芥川明有備用鑰匙，打開門，濃烈刺鼻的顏料油漆味就撲面而來，讓他禁不住咳嗽了兩聲。龍之介秀整個人趴躺在床上，死氣沉沉地睡熟了。

在屋子中間，擺放著兩幅完全一樣的畫作，都是《蒙托亞的微笑》。

兩幅作品，根本就沒有任何的不同之處，完全看不出來。

翻倒的顏料桶、散落的畫布，整間屋子都亂成一團，很難打掃干凈了，只能去聘請專業的人來清理。

芥川明走向前，他駐足欣賞。可無論他怎么竭力去辨認，也依然無法認出那一幅才是贗品。顏料都是用的專門舊制的，工具可以說是絕對沒有差異的。

這就是「畫家」的才能！令人驚嘆折服的臨摹技術，想必經過了千錘百煉。

如此一來，全部的工作，都準備就緒了，可以對石元泰博進行捕捉了。

芥川明摘下帽子，置于胸口，行了個不太標準的貴族禮儀，表達尊敬。

他在這里等候到了龍之介叔睡醒。

“啊、你過來了。”龍之介秀揉了揉眼睛，他的眼袋很沉，累壞了。

年邁的軀體，已經無法支撐他進行如此高強度的繪畫，這是他拼盡最后的心氣，所做出的僅有的貢獻。

“左邊的是真品，右邊的、是我畫的贗品，帶走的時候，記得別搞混了。

舊顏料已經干了，搞混的話，就連我這個創作的本人都認不出來了。”

“知道了。”芥川明鄭重點頭。

同時，他還有話要說，“白井柚香阿姨幫你償還了你的欠債。

那兩億多，你已經不需要還了。

這也是她想對你、愿意最后一次臨摹贗品所表達的謝意。”

說完，芥川明就開始行動，他將兩幅畫都收好，安置妥當，裝納進了兩個手提箱中，真品是白色手提箱、贗品則是黑色，他要拿去交給部下們了。

原本，對于白井柚香打算幫自己叔叔還債這事，芥川明想提供幫助的，但被她給拒絕了。

不管為什么拒絕，都沒關系，芥川明不會去過問，也尊重她的做法。

成年人要為自己做過的事，負起責任，無論是什么事，都是如此。

在聽到這些話后，龍之介秀嘆了口氣，他坐著休息了會兒，從熟悉的出租屋往外眺望，十幾年的變化，風景有些陌生。沒多久，他就再次躺下，睡覺了。

走在澀谷的街道上，芥川明將兩個手提箱放在地面，取出手機，撥通：

“拍賣會建立的怎么樣了？”

“回少主，基本竣工了。但是油漆剛刷，還沒干，正在噴空氣清新劑。”

“行。其它布置給你們的任務呢？”

“需要在拍賣會上用到的賣品，我們已經在市場采購完成，另外，也拿到了可以進行正規拍賣的文件。除了等待最后的施工完成，基本沒問題了！”

“很好。”芥川明掛斷電話。

他拉起手提箱，往回走。

……

時間飛逝，轉眼就來到了六月二十五號，這是極道拍賣會舉辦的日期。

新宿，廢棄零食工廠外。

這里本來是巖岡雄哉旗下、運營的非法業務之一，如今他被捕，地盤也遭到封禁，后來通過鈴木朱雀打通內部關系，地盤的歸屬轉交給了芥川明。

經過了半個多月長一些的時間，工廠被修繕得大變樣，外圍裝飾起了巨大的帷幕，讓人看不清內部構造。

工廠外的大片空地，是停車場，此刻停滿了不同的車輛。

這番情景，很像是芥川明最初，和鈴木心共同參加拍賣會時的畫面。按照那個模式，一比一完全打造了出來。

這就是為什么要進行預習，提前模仿運營的基礎，從而幌騙目標。

來參加這里的拍賣會的人，全部都是芥川明手底下的人，他們每個人都穿著斯特拉頓定制的、得體的西裝，同時又毫不隱瞞各自極道的氣質。

沒多久，石元泰博所乘的車就駛入了這里，芥川明隔很遠就認出來了。

他整理好著裝，笑了兩聲，往拍賣會的場所走去，舉起對講機，“目標已經出現，全體各就各位。”，隨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會場的光線之中。

車輛已經停穩。

“呼！”石元泰博從車里走出來，他其實很緊張，因為他知道，這附近都是極道組織的人，是與他生活的世界相反的陰暗面。

同樣下車的，還有松永雪希夫人，她注意到，周圍的人和普通名流有些不同，似乎都是混跡于黑暗地帶的人。

“這……”她下意識就想問。

石元泰博打斷了她，“別說話，他們都是極道的人，我們盡量低調一點。

只要得到《蒙托亞》，我們就走。”

即使有他這么說，松永雪希還是無法安定下來。她總覺得，這里似乎有一位恐怖的領袖，在對周遭的環境施展無形的壓迫感，讓她呼吸有點困難。

“上位壓制”的能力，已經伴隨著扮演深入，擴大了范圍和效果。

她只能竭力保持清醒，以免自己孱弱的人格被碾碎成齏粉。

他們往拍賣會里走，在服務員的帶領下前往了地下設施。

路途很暗，光線不明朗，給人一種非常壓抑的感覺，同時道阻且長，石元泰博禁不住地流汗。

這底下，到底是有什么人在？還是藏了什么東西？為什么會產生這么濃烈的壓迫感？真是讓人匪夷所思！

等到了最底下，終于豁然開朗。

拍賣會的場地不算大，和正常的規模相仿，只是由于主辦方是極道，所以建立于地下，石元泰博倒是能理解。

他在心里嘲諷，這些極道的人，都是些藏在下水道里的陰暗老鼠。

來賓們絡繹不絕，他們紛紛坐在了會場的座位上，討論起了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商品。

石元泰博和松永雪希，也找到了屬于他們的座位，落座后就好了很多。

至少剛才那股壓迫感，消失了。

不過，鈴木朱雀會在哪呢？石元泰博四下環顧，但除了客座外，其它地方都很黑，看不清楚，讓他感到些許煩躁。

“油漆味……真臭。”石元泰博不滿地抱怨，“忍忍吧，雪希，再忍一下。”

“嗯……”松永雪希微微點頭。

啪嚓！

最后的燈光也熄滅了。隨后，聚光燈照射在前臺，穿著得體的拍賣師，從帷幕后走了出來，他站在了臺前，手里還握著一把仿佛代表審判的小錘子。

拍賣師不是別人。

正是芥川明！

他揚起笑容，張開懷抱，模仿起之前和鈴木心參加拍賣會時，所見到的拍賣師的做法，「貴族」的氣質讓他的偽裝幾乎滴水不漏，渾身上下毫無破綻。

“Welcome（歡迎）！”他輕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