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容我拒絕你的請求。”小公爵面無表情，“審判將繼續，我方還有證人未進行舉證。”

就知道沒那么簡單……李維輕嘆一聲，胸口處又傳來撕裂般的劇痛，雀兒默契地快步向前，伸手將他扶住。

“謝謝你，老弟。”菲雅擠出夸張的口型，眼神有些黯淡，但依舊挺直腰桿，如一位登高遠眺的女將軍。

下一位上場的是個顫顫巍巍的老仆婦，她大聲向諸神宣誓，自己曾聽到菲雅和一些邪惡的巫師密謀殺害胡佛爵士，菲雅夫人甚至會變成黑貓或者貓頭鷹，和這些化身禿鷲的巫師徹夜廝混，直至天明。

“我親眼見到，夫人的床上全是邪惡的烏鴉羽毛……”

“那是貓把我的羽絨墊抓破了，可憐的老傻瓜。”菲雅搖了搖頭，露出苦笑。

另外上場的還有兩位老派的貴族，蔡斯子爵和昆塔伯爵，他們都是胡佛爵士的鐵桿擁躉，如今更是緊緊團結在小胡佛公爵周圍。

“阿爾伯特大師曾親口告訴我，菲雅夫人是個蠱惑人心的女巫，每次遇上她都會心跳驟增……”蔡斯子爵高舉左手發誓。

“可憐的杜林伯爵，他告訴我菲雅夫人給他下了咒，他一看見這魔女就渾身發熱……”昆塔伯爵連連搖頭，一臉痛惜。

這兩個簡直不是小丑，而是一整個馬戲團，李維不禁翻了翻白眼。

“對！還有你！”蔡斯子爵如發現銀山般激動地大呼，食指顫抖著指向李維，“這個家伙，當胡佛爵士遇害時他在現場，還不肯接受我們的調查！”

“難道要乖乖束手就擒，接受你們的污蔑和構陷嗎？”李維反唇相譏，“我需要提醒兩位，我是甘蒂領的特使，甘蒂公爵可以證明我的履歷清白。”

“我很懷疑，這些證人的精神狀態和證詞的可信度。”李維轉向小公爵，“能否拿出更為有力的證據呢？”

“當然。”小公爵露出自信的微笑，“讓那個證人上來。”

一位身材瘦削，臉色蒼白的女子走上臺前。

“緹娜……”李維倒吸一口涼氣，他親眼看見過這個女孩尸體，為什么？

“這位是菲雅夫人曾經的貼身女仆。”小公爵高聲介紹道，“她顯然有話要說。”

緹娜瞪起死灰色的眼睛，毫無光彩的瞳孔里找不出一絲感情，李維凝神聚氣，仔細探查，卻在這具身體上找不出半點生氣。

她的脖頸，那曾經被利刃切開的地方，有道蝦腸般的黑線，隱隱約約還露著些死氣。

“我抗議！”李維高喊，不對勁，這不是活人，而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傀儡——可巫妖迅速擋在他面前，濃溢的黑霧扼住他的喉嚨，另一團則壓住想要反抗的雀兒。

“讓我們先聽證人把話說完。”巫妖咧起縫隙般的大嘴。

“我控訴——”緹娜的聲音干癟沉重，如同夏季暴雨前的悶雷，“那最卑劣的魔鬼，指使我，謀害那些無辜的貴族。”

“你有證據嗎？”小公爵長舒了一口氣。

“證據，就在剛剛那位特使手里，有我購買藍龍毒素的記錄和樣物。”緹娜干巴巴的回答道，“我邪惡的主人想假裝成詛咒，這樣就能和不懂奧術的自己擺脫干系，他指使我從遠東購入劇毒，通過藝術品交易混入貴族宅邸，再進行投毒。”

“我親手毒害了恩師阿爾伯特大師，毒害了杜林伯爵，還和甘蒂領的特使策劃好一起毒害胡佛爵士。”緹娜喉嚨喀喇作響，“應該有附近的居民可以證明，在會見胡佛爵士前，這位異鄉客先和我見過面……他和我的主人早已通過信件勾結，希望靠謀害胡佛爵士來換取主人當政后的援助……”

“原來早有預謀！”小公爵點了點頭，“我沒想到事情居然如此荒謬且邪惡。”

“胡說八道！”李維掙脫黑霧，怒喝道，“別在玩弄這個可憐女孩的尸體了！”

“沒錯——我自愿供述事實，只希望能略微贖罪。”緹娜點了點頭，“但我深知罪孽深重，只有斷頭臺，只有我們都變成尸體，才能贖清罪過。”

群眾的憤怒被點燃了，他們發出暴躁的咆哮：

“正義！正義！我們要執行正義！”

“處死兇手！處死主謀！處死間諜！”

“不！緹娜！為什么？”菲雅仿佛頃刻間卸掉了所有的傲氣，她垂著頭，渾身顫抖，開始無聲地抽泣。

“大家聽我說，這只是具尸體！”李維高聲呼喊，可聲音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奪去，他張開嘴巴，只能發出蛇一般的咝咝聲。

是那個鑄魂者，李維匯聚靈思，想要突破這層薄膜般的音障，可巫妖的黑霧很快襲來，使他不得不翻身躲避，無法保持專注。

可惡，那個鑄魂者……他到底是誰，他到底想干什么？難道是奧黛特女王設的局？難道自己一腳踏入了敵人的陷阱……

不對，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真是罪大惡極！”小公爵長嘆一聲，“緹娜小姐，你的罪惡雖無法贖盡，但幸而迷途知返，沒有被邪惡徹底掌控……”

她做到了！

就像她許諾的那樣！

小公爵難掩心中的激動，但還是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情緒。

“現在，請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你那卑劣的主人是誰！告訴所有人，誰是那策劃一切的兇手！”

小公爵走向癱軟在地的菲雅，張起雙手，擺出勝利的姿勢，稚嫩的臉上流露出不屬于這個年紀的殘酷。

“告訴我們名字！讓鍘刀來執行正義！”

“告訴我們名字！告訴我們名字！”臺下的群眾呼喊道，他們發紅的眼睛在激烈地渴慕鮮血，成千上萬道目光撲咬向跪坐在地的菲雅，直要將其撕裂。

“咔咔咔咔咔。”緹娜緩緩抬起腦袋，死灰色的臉頰微微抽到，仿佛有蛆蟲在其中蠕動，她張開嘴巴，露出青色的舌頭，接著說道：

“我的主人，指使這一切的兇手，他的名字叫吉爾·胡佛，即當今胡佛領的公爵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