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隆慶與桃井田繪的小家并不大,但是整體的布局非常溫馨,看得出他們精心設計過。
廚房餐廳差不多合并在了一塊,與客廳間隔了一扇小門,三者東西走向。
餐廳的背面就是兩人的臥室,臥室門虛掩,秋野安看不見里面的具體布置,只有細細的風穿過門縫,從餐桌邊的窗戶離去。
桃井田繪如賢妻良母一樣,洋溢著一種母愛的光輝,往奈良隆慶的碗里不斷夾著菜。
好像要補償奈良隆慶這些日子的辛苦一樣。
“嫂子,隆慶老哥這些日子怎么了呀?”
秋野安將口中的飯菜咽下,裝作漫不經心的問道。
“他,他最近可忙了,”似乎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桃井田繪的臉色并不是很好看,她心有余悸地回答著秋野安。
“我都擔心死他了,成天一個人待在他的小房間里。”
“每天只出來幾次,都不怎么和我說話,飯也只吃一點點。”
“你知道嗎,隆慶他本來是七十多公斤,你看他現在的樣子,都不知道滿不滿五十公斤。”
奈良隆慶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在桃井田繪訴衷心腸的時候低頭扒飯,掩飾自己的尷尬和心虛。
自己那三個月像瘋了一樣忙于工作,原來忽視了親愛的這么多嗎?
他又想到自己口袋里的盒子,心里一硬。
他相信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秋野安皺起了眉頭,那奈良隆慶說的女友生了病又是什么意思呢?
他試探性的問道,“隆慶老哥這些日子虧待了嫂子,嫂子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沒來的及和老哥說?”
沒想到當自己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兩人都明顯的愣了愣神。
“沒有吧。”桃井田繪用一種探究的眼神看向奈良隆慶,似乎在問他自己有哪里不對勁嗎?
但是奈良隆慶一樣的兩眼茫然。
“田繪你哪里不舒服了嗎?”嘴里塞著一大口飯菜的奈良隆慶著急的把他們吐了出來,關切地拉起了桃井田繪的手。
“沒有。”這一次桃井田繪肯定地回答道。
奈良隆慶聽后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捏了捏桃井田繪的臉蛋。
趕在桃井田繪蹙起眉毛以前,奈良隆慶松開了手吐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和以前一樣肉肉的,”他笑呵呵地道,“親愛的,有事情一定要和我說啊!”
桃井田繪白了他一眼,夾起一大塊鴨腿肉塞進奈良隆慶的碗里,沒好氣地說道。
“我能有什么事,吃吧,你照顧好自己就是對我最大的好。”
“好,好。”奈良隆慶連聲賠罪。
如果沒有異度的污染,秋野安只會覺得自己吃了一嘴的狗糧。
但是現在他面無表情,心里卻并不樂觀。
藍牙耳機已經失去了信號,委員會那里將會按照標準的流程監視這間房子。
信號被干擾意味著發生了交互。
即自己先發現了異度污染的痕跡,于是異度的污染可以通過這種認知作用在自己的身上,從而對通訊信號造成了干擾。
所以不存在全程大范圍鋪設通訊裝置,因為機械是死的,沒有認知,就沒有交互,也就不會受到影響。
同理監控設備也是如此,只有先一步認知到,才會發現異常。
雖然不能作為提前預警的手段,但是卻可以判斷是否有異度侵入發生。
就像現在一樣,秋野安確定了在奈良隆慶的家里一定存在著異常。
比如,回到家以后奈良隆慶的前后表現不一致。
自己明明是用幫助桃井田繪檢查身體的名義跟著回家的,如今你卻表示你不知道。
秋野安一口一口吃著飯,在腦海里想過無數種可能。
嗯,飯菜真好吃,不愧是司機外勤小岸田一精心篩選過的餐館。
奈良隆慶和女友恩恩愛愛,而秋野安在一旁悶頭干飯,午餐就這樣在一種詭秘沉悶的氛圍中結束了。
一邊墻上掛著的時鐘指向了12:12,好好的一頓飯秋野安聽著兩人互訴著心腸足足半個多小時,就好像他們已經有快三個多月沒有說過話了一樣。
吃飽喝足的三個人依靠在椅背上,露出了滿足幸福的笑容。
“親愛的,你們在哪買的飯菜,味道真好。”桃井田繪揉著自己鼓鼓當當的肚子,有些發愁。
“哈哈哈,安老弟帶我去的一家私房菜館,叫叫,叫什么來著。”
“福氏老食記。”秋野安默默思索著自己的薪酬,發現足夠他一日三餐頓頓都吃飽,于是滿意地發出一聲呻吟。
“對對對,福氏老食記。”奈良隆慶想通了一樣舒展眉毛,但很快就低落了下來。
他想到自己的工資,有些猶豫他們每個月可以去吃幾次。
長吁一口氣的秋野安主動站了起來,幫著桃井田繪收拾殘局。
“別別別,你是客人,怎么能讓客人做這些。”桃井田繪有些慌張地想搶過秋野安手中的碗碟,又擔心傷到他,于是不知所措地看向奈良隆慶。
“老弟這就是你不對了,怎么能讓你做這些。”奈良隆慶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站到了桃井田繪的身前。
怎么會這么的和諧,秋野安在心中長嘆,才認識自己多久啊,他們真的沒有察覺到任何一些異常嗎。
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一個陌生人,對自己沒有一絲絲防備嗎?
即便如此的恩愛只是異度的污染,每每想到自己心中最深切的景象再一次被異度無情撕碎,秋野安都感到一陣心碎。
自己愛而不得,再也不得。
所以還是收斂心緒吧,不要再被虛妄的景象迷惑心智,秋野安調整好了心態。
在他的眼中,奈良隆慶和桃井田繪是這個房子中的兩個人偶,在異度的規則下,被異度影響控制著一言一行。
或許只要自己快一些清理掉這里的異度侵入,只要異度侵入的源頭還沒有徹底的扭曲他們,他們就還能被救下,然后加入委員會成為一名員工。
自己進入這個家這么長時間沒有被攻擊也沒有感知到被污染,說明本次異度侵入的目前有可能正處在醞釀的過程中,它還沒有完全成型。
現在,奈良隆慶和桃井田繪就像是異度的兩個人質,異度借助他們的一些經歷,正在逐漸扭曲著現實,完善著自己的規則與力量。
但只要異度侵入還沒有完全成型,他們就有救。
想要驗證自己的猜想也很簡單,秋野安心中有了思緒。
他開口試探道:“我和老哥一見如故,老哥辛苦準備zuan......”
秋野安住口了,并沒有把剩下的半句話講出來,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答案。
自己找到了那個關鍵的點,但是異度并沒有直接顯形,它并不想在完全成型之前同秋野安對上,而秋野安也仍然試圖挽救奈良隆慶兩人。
關鍵的詞是鉆戒。
在即將說完整的那一剎那,奈良隆慶身上涌現出一種巨大的怨念,在家里幸福的氛圍中顯得格格不入。
那一剎那,奈良隆慶的的地方好像出現了一道身影,它靜靜站立在原地,兩手松軟地耷拉下,低著頭和肩,雙目無神,被一片漆黑吞沒。
但是等秋野安再看去的時候,已經什么都不剩了,好像剛剛那一幕只是他的錯覺一樣。
其實也沒錯,因為這是秋野安靈性感知中的畫面,是常世之下位于夾縫之中的異度污染。
此外,感知被奈良隆慶吸引的秋野安同樣看到了另一幕,桃井田繪的表情。
臉上的無措、對奈良隆慶的依靠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定格。
她的雙眼里一閃而過對身邊人驚懼的神色,她的眼神里透露著深深的疲憊與絕望。
但又似乎什么都沒有發生。
她好像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親昵地貼上奈良隆慶。
“親愛的,辛苦準備了什么呀?”
奈良隆慶對秋野安使了一個眼色,請求他的保密,他回身抱住了桃井田繪。
“親愛的,我不是終于把老板給我加的工作忙完了。”
“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出門旅游。”
“你覺得這個禮物怎么樣。”
桃井田繪順勢摟住了奈良隆慶的脖子,依服在他的身上,用一種分外委屈的語氣撒嬌道。
“好。”
“可是你好久沒有陪我了。”
“只是旅游不夠。”
感受著懷抱里伊人的柔軟的奈良隆慶身體一僵,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啊,那,那我們可以多去幾個地方,老板給我放了很久的假期。”
是很久的假期,由于奈良隆慶的效率太高了,老板把工作都做完的他辭退了。
桃井田繪嬌蠻的哼了一聲,拍了拍奈良隆慶的臀,從他懷抱里掙脫開跑回了房間。
奈良隆慶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些什么,無措地看向秋野安。
秋野安面無表情,異度想要裝作無事發生,也想要脫離他的視線。
自己當然不能讓異度如愿。
此外這也是一個機會,趁著奈良隆慶與桃井田繪分開,秋野安趁機問道。
“老哥,你打算什么時候向嫂子求婚?”
果然,這一次并沒有異常出現,禁忌的是破壞奈良隆慶的計劃,也就是破壞他精心準備的求婚計劃。
求婚,鉆戒,一定是本次異度侵入很核心的一段內容。
奈良隆慶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拿出戒指盒打開,深情地看著里面的戒指。
“我打算在圣誕節的凌晨,將戒指藏在圣誕襪里,給田繪一個驚喜。”
秋野安挑了挑眉毛。
又是圣誕節,你們找事情都找節假日發生嘛。
但也就是說,自己還能有一天半的時間去找到異度的根源,趁著異度還沒有完全將二人扭曲成怪異。
他裝作贊同地說道。
“隆慶老哥你還是懂些浪漫的嘛,知道搭上節日氣氛的順風車。”
奈良隆慶自得一笑,全然沒能聽出來秋野安潛臺詞是說他沒有浪漫細胞。
但是很快他又憂心起來,“但是現在田繪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是不是她不喜歡出去旅游。”
秋野安無奈搖了搖頭,他走上前拍了拍奈良隆慶的肩膀,推著他一起走向臥室。
“老哥,該我怎么說你。”
“你對嫂子的誤會也太深了。”
“嫂子只是想要你多陪陪她。”
“來,我帶著你和嫂子說說。”
奈良隆慶聽罷心中一安,放著心任由秋野安推著他走。
老弟真是好人呀!他在心里想。
原來田繪是想和我多親近親近,想到先前桃井田繪拍了拍自己的屁股,奈良隆慶想起自己確實已經好久沒有同田繪睡在一起了。
自己過去的日子里都是枕著椅子休息的,額,有休息嗎?
奈良隆慶有些記不太清楚了,不過這都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美麗動人的女友,此時正在臥室里等著自己。
“老弟,謝謝你。”
“老弟,老弟......”
已經回到臥室的奈良隆慶發現秋野安并沒有離開,蜷縮在被子里的桃井田繪有些驚懼地看著進來的秋野安。
笑話,要是在自己不在的時候,老哥你腦子一熱,再被異度污染的影響煽風點火一下,直接把戒指拿出來求婚怎么辦。
那自己豈不是白忙活了。
真摯的愛不一定能有個珍致的結果,但是既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自己終歸不可能任由這樣一份情感浪費破滅。
相澤千鶴也不會允許。
“老哥太客氣了,我來就是幫你們治心病的嘛。”
“西屋大學的醫科還教心理學嗎?不對,不對,我和田繪怎么會有心病!”
“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幫助你們。”
秋野安認真的說出這句話,是的,我能幫助你們,不論是救出你們,還是幫助你們解脫。
“但是,但是......”
奈良隆慶左顧右盼,看著縮在被子里一臉幽怨的女友,還有帶著詭異的笑的秋野安,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么。
這次是桃井田繪身上浮現了污染。
本就幽怨的視線里混進了怨毒與惡意,恨不得把秋野安這個攪屎棍用目光撕成粉末。
但是秋野安裝作沒有看見,他拉著奈良隆慶坐下,還一臉純真地向桃井田繪詢問。
“田繪姐,你哪里不舒服嘛,怎么就睡下了。”
“要不要我來幫你看一看,畢竟我可是西屋大學的醫科生,正經婦科專業。”
“哎呀,千萬不要客氣。”
“我和隆慶大哥可是互為知己。”
任誰都只能聽見秋野安言語中的慢慢關切,就連奈良隆慶都被他說的緊張了起來。
“不,不用了,我,我沒事。”
桃井田繪看著奈良隆慶被唬住的關切眼神,在心中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自己喜歡的人怎么就是個呆子呢!
只是她不自知,裹著被子的她正渾身都在顫抖。
在奈良隆慶眼里,是女友真如秋野安所說的身體不適,而在秋野安的靈性感知里,桃井田繪身上縈繞著刺痛他雙目的怨毒惡意。
這哪是身體不適,這是恨不得把自己撕碎,正拼命壓制著這股沖動吶!
那么,究竟誰是異度的根源,誰又是祭品呢?
秋野安明白,奈良隆慶和桃井田繪兩人里必有一人是祭品,將求婚視作一種儀式,完成了兩人中某一人的心愿,那么異度才會真正的圓滿。
而這,都是要自己一點一點去發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