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 杯

金風淡蕩1，漸秋光老、清宵永2。小院新晴天氣，輕煙乍斂3，皓月當軒練凈4。對千里寒光，念幽期阻5、當殘景。早是多愁多病。那堪細把，舊約前歡重省。 最苦碧云信斷6，仙鄉(xiāng)路杳7，歸雁難倩8。每高歌、強遣離懷9，奈慘咽、翻成心耿耿10。漏殘露冷11?？遮A得、悄悄無言，愁緒終難整12。又是立盡，梧桐碎影13。

詞僅寫秋思，未見欲歸之意，當寫于少年遠游深秋初到南國時，具體地點，未可詳考。

首五句寫景如畫，正是李白“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的意境。

幽期既阻，故始有“那堪”兩句沉痛語，含不盡之情，正所謂“欲說還休”者。情之難盡，則回旋反復。

此下片所以蹊徑獨辟，而又層層緊逼，極盡一波三折之致。

“又是”二句化用前人語，卻加以“又是”二字，不惟翻出新意，且更進一層，殊覺雋永。

1 金風：秋風。

2 清宵永：清靜的夜晚很長。

3 輕煙乍斂：新晴后淡淡的霧氣剛剛收斂。輕煙，淡淡的霧氣。

4 皓月當軒練凈：明月臨窗，有如素練般白凈。

5 幽期：本指男女間的幽會，此謂夫妻幽會。

6 碧云信斷：地處遠方的妻子音信斷絕。碧云，碧空中的云。因碧空高且遠，故用以喻遠方或天邊，多用以表達離情別緒。

7 仙鄉(xiāng)路杳（yǎo）：謂妻子所在之地與自己相隔遙遠。仙鄉(xiāng)，借稱所愛者的居處，此處謂妻子居地，即汴京。路杳，路途遙遠。

8 歸雁難倩（qiàn）：意謂誰能將自己思念妻子的書信捎回去呢？古時官方文書往來由驛站郵遞，私人信件只能靠人捎傳，故云。倩，請，懇求。

9 “每高歌”句：謂每逢登高而沉吟，只是勉強排遣離愁別緒而已。

10 “奈慘咽（yè）”句：承上句，謂本來“高歌”是為了排遣離懷，誰知沒奈何，竟然悲傷得說不出話來，思念之情反而耿耿難釋。慘咽，因悲慘而聲咽氣堵，說不出話。

11 漏殘：意謂天將明。漏，古時之計時器。漏殘，即漏聲殘，計時器里的水快要滴完了。

12 難整：難理。

13 “又是”二句：呂嵓《梧桐影》：“落日斜，秋風冷，今夜故人來不來，教人立盡梧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