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巷子里說話不是個辦法,艾耶格將勞帶到了自己的秘紋店。
他站在門前,抬手將針尖逆著鎖鏈的纏繞方向旋轉一圈,【鎖鏈】隨著一聲清脆的斷裂聲解開,墨跡消失在空氣中。
他推開店門,將勞引進店內。
門鈴悅耳地響了兩次。
艾耶格將傘支在門前,脫下雨衣掛在衣架,從滿是各種藥劑的柜子中隨手抽出一瓶橙汁,取出兩個杯子。
探險家帶著好奇的目光走進這家店,見識到了什么叫滿而不亂,相當整齊的店內擺設讓她不由得贊嘆了幾聲。
但當她看到艾耶格從藥劑柜子中取出橙汁之后,她的表情明顯的變了。
那瓶東西真的可以喝?為什么她完全看不出來有什么區別……
“我們得好好談談這件事。”
艾耶格在沙發中坐下,倒出兩杯果汁。
“你那把刀很漂亮。”
“謝謝,”提起刀,勞的雙眼亮了亮,她得意地拍了拍刀鞘,“這是我在靠近東部密林的一處小型遺跡中找到的,它是一個已經消亡了的部落的祭祀品,也是一個有著強大力量的護符,可以驅逐方圓五米內一切惡魔力量。”
“你見識過惡魔力量?”
“當然,”她的表情變得凝重,抱著雙肩坐在沙發里,仿佛很冷,“很難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力量,但是相信我,你絕對不會想見識到的。”
“你在那次面對的惡魔,是怎樣殺死它的?”
勞瞥了他一眼。
“這可是收費內容,偉大的探險家琳妲·勞·漢娜一般不和別人講。”
艾耶格嘆口氣本想說好吧。
但下一秒她就興致沖沖地端起果汁杯,“但是今天就破例講給你聽。”
“那可真是一場大戰……!”
她手舞足蹈,繪聲繪色。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艾耶格終于弄明白了事情的全部經過。
那個部落遺跡中封印著一只牛身狗頭的惡魔,她不小心逃到了祭祀臺,啟動了祭祀儀式,將惡魔壓制,然后才得以抽出祭祀刀,一擊插入惡魔心臟。
聽完整個故事,艾耶格不禁長舒一口氣。
確實是場精彩的冒險。
他決定引入正題。
“那么,你對鎮上那只惡魔怎么看?”
勞搖搖頭,輕笑了一聲。
“惡魔?你真的以為有惡魔?我是騙那些人的。”
她陷在沙發里翹起單腿。
“那個倒霉秘紋師的確渾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但是惡魔目前還沒有降臨。它沒有牲祭。”
“惡魔的力量還在這個鎮上游蕩,尋找宿主。”
“順著蛛絲馬跡找到這股力量的源頭,是獵手們的拿手好戲,可你我都不是獵手。”
“我們誰都不知道那股力量現在在哪。根本無從狩獵。”
勞陷在沙發里,瞇起眼睛,不著痕跡的瞥向艾耶格的杯子,確認他的果汁已經被喝了一口,她才放心地暢飲免費果汁。
將杯子放回桌子上時,她順手摸走了一塊薄荷糖。
“惡魔力量會導致發生什么事?”艾耶格沉思許久之后,謹慎地問道。
“它會尋找一個宿主,給予他力量,然后蠱惑他,為它舉行獻祭儀式,召喚肉身。到那時,一切就都完了,惡魔會狩獵觸目所及的所有人。”
“我對鎮上的人都還蠻了解,只要我一家一家去調查……”
“行不通的,惡魔會逃竄。”勞搖搖頭。
惡魔是和人類一樣狡猾的生物,甚至還要更狡猾。
艾耶格終于明白,為什么惡魔獵手受人尊敬。
艾耶格鎖著眉頭,從沙發中起身,在客廳中踱步。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么。
到底要如何狩獵這只惡魔。
一個前途有限的惡魔派秘紋師。
一個前途更加有限的無名探險家。
他沉吟著,來到店門前,抬頭望見連綿的雨。
他將手貼在冰涼的玻璃上,雨珠從他的掌心滑下。
他忽然有了主意。
艾耶格忽然轉頭,望向沙發中的勞。
勞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目光嚇得手一哆嗦,一塊薄荷糖從掌心掉了出來。
她感覺氣氛有些不對。
因為艾耶格微笑著。
他站在深邃的雨幕前,用輕柔的聲音說:“這位偉大的探險家,你也不想讓自己偷錢包的事被大家知道吧?”
勞一下子從沙發中站起來,氣憤地將手中的糖紙扔在地上。
“我就知道,你小子果然不是好人!”
“我聽說你還有很長的欠款賬單?想必債主找你找的很著急吧。”
“你!”
勞捏著杯子,咬緊牙關,恨不得將杯子捏碎。
她快速左右打量一圈,發現這家小店只有正門一個出口,而壞人正站在門前。
她被堵住了。
她懊悔地喔了一聲,跌進沙發里。
偉大的探險家,遭遇了更無恥的對手。
艾耶格輕笑著,踱步到勞面前。
“其實我這里有一筆大單子,需要偉大的探險家幫忙,只要這一單結束,我會替你還清所有的欠款,以及為你申請黑船格勒榮譽市民——每周三酒館免費暢飲。”
勞的雙眼一下子閃亮起來。
她緩緩起身,在店里踱步,像是考慮了良久。
她撫著架子,轉身望向艾耶格。
“是什么活計?”
“明天有一場晉升儀式,你需要用你的護符保護晉升順利完成。”
“你要晉升?你看上去可不像是能晉升四痕的樣子——你的紋跡還不夠深。”
“不是我,是一個天資卓越的女孩,她明天要晉升為二痕【勇】。”
勞恍然大悟,點了點頭。
“勇,確實是個值得護衛的秘紋。我有一個朋友,也是自我派的受紋者,自我派的家伙都是群脆弱的天才,她當時是晉升為三痕【劍】,劍的晉升儀式非常兇險,她最后死于一柄45公斤重的斧頭下……”
說著,她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還沒有見過【勇】的晉升儀式,你最好提前和我說明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勞說。
“儀式由我主持,你要注意的是儀式之外的事情。比如,惡魔。”
勞向艾耶格投來“你在開玩笑嗎?”的眼神。
艾耶格投去“你先別急”的眼神。
將死兆的預言,瑞拉的死期這些事告訴了勞之后,勞隱約明白了艾耶格的意圖。
“所以惡魔盯上的,是那個女孩。所以你才需要有人護衛她的晉升。當她晉升后就有力量對抗惡魔?”
“主要是希望她能在擂臺上拿一個好名次。至于對付惡魔,是我的事,我不希望把她牽扯進來。”
“好的,你在那個女孩家周圍放出了盲鴉,用以警戒惡魔力量,可你為什么不用一些能直接追蹤惡魔力量的使魔?我們直接去驅魔不就好了。”
“惡魔派是燒錢的一門學派,每一種使魔都需要對應的惡魔食物才能召喚。這種特殊食物被稱為惡魔配方,要湊齊一份有能力追蹤惡魔的使魔的惡魔配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艾耶格嘆了一口氣。
“那看來,守株待兔確實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在不知道惡魔所在的情況下,保存自己的力量,穩定地走好每一步,是不錯的計劃。但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么?”
“這種情況下你為什么執意要進行瑞拉的晉升?最穩妥的方式難道不是直接把她鎖在房間里關上一天嗎。”
艾耶格瞟了她一眼。
“看來你還不了解這個女孩,如果房間真的能關住她,她就不會是【勇】的受紋者了。而且還有一個原因……”
“什么?”
“明天是她的第一次擂臺。我希望能讓她不留遺憾。”
勞喔~了一聲,望向艾耶格,眼神中透露出濃濃的八卦意味。
但艾耶格卻并沒有繼續談下去的意思,直接找出一床被子扔到了勞的臉上。
“我不會支付你住旅店的錢,養好精神,明天你還要幫我干活。”
勞抱著被子撇了撇嘴,嘁了一聲。
……
勞在店里大堂的沙發上睡下了。
艾耶格在里屋的臥室,聽到門那邊傳來女人時有時無的夢囈,突如其來的大叫一聲“交給我……偉大的……探險家!”
她在夢里好像都在探險。
艾耶格披上睡衣,把自己關進盥洗室。
他按亮燈,站在鏡子面前。
在小小的空間內,他注視著自己的胸膛。
手指,在秘紋邊緣上摩挲。
白天在巷子遇見羊貓時胸口的灼燒感,仿佛依然殘留在皮膚上。
他望著手指撫過的邊緣,察覺到一些異樣,這讓他皺起了眉頭。
他的【刀柄】秘紋,是不是變得比之前清晰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