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姜徊音是能趕上齋堂用飯的。
誰知謝祇那小白眼狼御劍上山時，默不作聲就把她丟下了，不帶一絲遲疑，姜徊音甚至都沒反應過來，人已御劍飛沒了影。
薄情寡義！
這么想著，姜徊音眼眸一抬，視線落在前面專注聽課的那抹紫色身影之上，少年孤身獨坐一席，腰背直挺，宛若青松。
他是真的熬過了大關。
成了清息親傳弟子，等著他的就是通途仙道。
而她呢？
估計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下課時已過黃昏，初春季節(jié)，竹林棧道靜謐異常，弟子三三兩兩，是難得的愜意。
姬瑤道：“對了徊音，你的佩劍不是壞了嗎，你怎么一直沒去劍閣買把新的佩劍？”
“我倒是想買把佩劍來著，”姜徊音蹙眉道，“但劍閣里的那些師父又不是吃素的，辛辛苦苦鑄一把劍出來，能紅燒肉一樣就值幾文錢？”
有道理。姬瑤輕嘆了口氣，道：“要是我家再有錢些就好了，我肯定借錢給你去劍閣買把新佩劍。”
姜徊音肩膀一塌。
不提還好，一提就煩，沒有稱手的佩劍平日諸多不便也就罷了，若是上練武場還沒有佩劍，不得被授課師父罵死才怪。
“徊音，其實……還有一個辦法。”似是想到什么，姬瑤欲言又止道。
“什么辦法？”姜徊音皺眉。
“你可以找謝祇借呀！”
“他可是謝家的嫡長孫，在外門時雖然被人逞兇肆虐得連饅頭都吃不上，但今時不同往日，他現(xiàn)在可是大師尊座下弟子，就連聞時宴也不敢再像以往那般欺負他，你找他，一定能借到錢。”
“……找他？”姜徊音語氣沉沉。
謝祇在山腳撇下她的賬都還沒算，更何況，這混蛋早上還說他們之間算不得朋友！
“算了，他那人沒良心。”
姜徊音果斷放棄這個辦法。
姬瑤不解道：“為什么？”
姜徊音將午時發(fā)生的那些事添油加醋的說了個通，姬瑤聽完，頓時怒罵：“這混蛋也太不是人了！”
“怎么說他通過考核，都有你一份功勞呢，哪怕做不成好友，至少也不能對同宗如此冷漠。難怪在外門時，那么多人不待見他呢，此人無情無義，活該的！”
這番話聽在姜徊音耳朵里，莫名格外舒心，不禁附和：“可不是嘛，虧我為他斷了佩劍。”
姬瑤義憤填膺道，“就是，恩將仇報！”
話音剛落，就見一抹紫色身影提著沉甸甸的小籃子，從前面岔道口突然走了出來。
正好打個照面。
整個竹林靜得只剩下風聲。
場面一下子緊繃起來。
誰都沒有先出聲。
一縷涼颼颼的風吹過，姜徊音干巴巴的輕咳了兩聲，道：“挺巧呀，謝師弟這是要去哪呢？”
謝祇下頜微抬，沒回。
又是這個死樣子，姜徊音暗暗吐槽，表面依舊微笑道：“謝師弟這籃子里提到什么呀，我瞧著挺沉的，是吃的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謝祇笑了，雖然只是輕輕勾了一下嘴角，但她確定沒看錯。
“你笑什么，這里面不是吃的？”
謝祇默了片刻，清聲道：“屎，吃嗎？”
“……”姜徊音呆住，仿佛被五雷轟了頭頂。
姬瑤也跟著愣了半晌，不悅道：“你……你這人怎么這么說話呢，好歹也是名門世家出來的弟子，怎如此粗俗。”
謝祇面無表情看她，少年瞳孔淡若琉璃，不說話時冷冰冰的，整個人仿佛沒有一點溫度。
“讓。”他薄唇輕啟。
姜徊音和姬瑤怔了怔，相識了一眼，隨即側(cè)身將中間讓出一條道來，目送著謝祇往竹林深處走去。
“……你說他這是去哪？”姜徊音眼睜睜看著謝祇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處，忍不住問。
“看這個方向應該是后山吧，昨日我聽聞師兄說大師尊收謝祇入門后什么都沒教，就只讓他去后山養(yǎng)他栽的那些花。”
“養(yǎng)花？”
姜徊音皺皺眉，原來籃子里的還真是屎。
她又問：“大師尊怎么會想到讓他去養(yǎng)花？”
姬瑤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確定無人，才回道：“據(jù)我所知，大師尊似乎不是真心想收謝祇為徒的。”
“為何？”
“你昏過去了不知道，就在宗門考核過去的第二日，謝家得知謝祇通過考核，就派人上山去望月崖要人，聲勢那叫一個浩大，簡直目中人到極點……哦，對了徊音，你說謝祇會在三掌教面前告我們狀嗎，我覺得謝家要是知道我們背后說他寶貝孫孫壞話，不會把我們這個了吧。”
說完，她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姜徊音噎了一下，“不會，他沒那么無聊。”
“……也是。”姬瑤想到謝祇的那副嘴臉，確實不像一個會嚼舌根的人。
“你接著說呀，謝家來要人，后來呢？”
“后來、后來大師尊就被迫收謝祇為徒了呀，你也知道謝家行事向來張揚，而且那日來人還是謝家的二家主，可見此趟上山是勢在必行。”
“但謝祇那時都已入內(nèi)門，哪能讓謝家人輕易帶走，眼看著僵持不下，就快撕破臉了，大師尊出現(xiàn)了，還說要收謝祇為徒，謝家那位二家主一看大師尊就慫了。”
什么？！
姜徊音愕然。
上一世人人都傳謝祇是百年難得一遇的可造天才，是以，不到十五歲就被清息真人收為親傳弟子，結(jié)果事實卻是……被迫的？？？？？
謠言害死人。
而且，這傳的也太離譜了！
姜徊音不確定道：“清息真人當真只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收謝祇為徒的？”
姬瑤沉吟思忖片刻，搖頭道：“估摸著沒有吧，畢竟謝祇從各方面來說都不拔尖，大師尊若是真心收他為徒才是奇怪呢。”
“……”
“誒，要我說，謝家行事如此跋扈專橫，早晚得吃大虧，更何況強扭的瓜不甜，大師尊心底肯定不待見謝祇，不然怎會讓他天天去后山養(yǎng)花，我估計謝祇以后肯定也沒什么大出息，過個三年五載，就回盛國當他的小少爺去了。”
“……”
沒出息？
然而，謝祇的開掛人生才剛剛開始！
年少時的狼狽，在以后都會化作一縷云煙，無人記得。當他名揚天下時，提到謝祇這個人只會想到天才，瀟灑，謫仙，劍道魁首這些詞。
姜徊音抬頭望著被余暉染黃的竹葉。
人和人的差距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