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祇注意到她的眼神,雖看不透是何意思,但心里竟頗覺不爽,轉身兀自往別處去,沒走幾步,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他將腳往邊上挪了半寸,才看清腳底踩著的是一張符紙。
他撿起符紙一看,招邪符。
這時,又聽背后的姜徊音說道:“我還以為方才的異象是妖邪的盤算,現在看來倒不盡然。”
謝祇聞聲回頭,姜徊音正蹲在地上不知在擺弄著什么,有鈴鐺,有線,好像是陣法。
“你在做什么?”他道。
姜徊音頭也沒抬,回道:“還能干什么,重修一下這個驅邪陣唄。”
謝祇走過去,看著地上亂成一團的鈴鐺,蹙眉道:“這陣法已不能用,為何還要重修?”
“不重修一下,怎知布這個陣法如此耗時呢,”姜徊音站起身,手里拿著一堆理不清的線和鈴鐺,“你說那些外門弟子是不是傻子,邪祟突襲,千鈞一發,他們為什么會選擇如此復雜的陣法避兇?”
這話雖是疑問,但語氣中卻沒有絲毫困惑,更像是老師上課故意提問同學,帶著上位者的俯視。
謝祇斜乜了她一眼,冷道:“布下附靈陣至少耗時一炷香,有人提前在此布下避兇陣法,又在此處招邪。”
“提前避兇,看來這布陣之人還真不簡單,”姜徊音掃了掃碎一地的戒玉,饒有興味道,“不過他們的目的倒是達成了。”
謝祇忽略她戲謔的語氣,說道:“招來的邪沒有在魔窟留下痕跡,沒有線索如何尋妖?”
“誰說沒有留下痕跡。”
姜徊音踢了踢腳邊的樹枝,“這不就是。”
“荒漠之地有樹枝的確奇怪,但我方才試探了,這些樹枝上沒有祟氣附著。”
“你這人也太死板,沒有祟氣不代表沒有線索,更何況就你的修為,若妖邪有意掩飾,你想查都查不到。”
謝祇臉色微不可查的黑下,溫聲道:“那你說,我們該往哪走?”
姜徊音沉吟片刻,道:“先回神廟再說。”
幻境里時間過得很快,到伏月鎮時已是深夜。
街道上沒有半個人影,但鎮口新留下的凌亂腳步印卻告訴姜徊音和謝祇,確實有人在他們之前不久回了伏月鎮。
兩人一路朝神廟去。
快要到神廟時,就聽街道拐角傳來說話聲。
這是一個t字型岔路口,北邊不是路但卻是可以藏人的小巷,姜徊音和謝祇沒有遲疑,當即閃身進去。
小巷僅有半米多寬,兩人擠進去后,整個空間變得十分狹窄,兩個人幾乎是面對面貼在了一起。
少年身上的松枝清香侵襲著鼻尖,很好聞,姜徊音偏著腦袋,左耳貼著謝祇胸膛,能聽見他不慌不亂的心跳聲,以及他身上傷處散發出來的淡淡血腥味。
不多時,街道上出現了幾個熟悉身影。
是聞時宴和常跟隨在他左右的兩個外門弟子。
“聞師兄,你說這妖邪之物怎會藏得如此之深,咱們三個都差點折在魔窟了,還是找不出那妖邪。你說那妖不在魔窟,也不在神廟,那到底在哪呢?”說話的這名弟子尖嘴猴腮,留著胡茬,名叫付蠻。
“付師兄別急,慢慢找總能找到的。更何況那幾個修為較好的弟子都被咱們淘汰了,沒人競爭,找到妖邪就是遲早的事。”左邊說話的這位長相虎頭虎腦,名叫尤昌。
“欸,你這么一說我還心有余悸,那些邪祟實在厲害,還好咱們提前布了附靈陣,不然還真拿它們沒辦法。”付蠻道。
聞時宴今日吃了不少蹩,此刻沒有心情跟他們閑聊,板著臉道:“你們最好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然你們進不了內門,也怪不到我。”
“是是是,聞師兄說的極是。”尤昌立刻收起說笑的神色,一本正經道,“現在唯一的線索只有井水了,等會兒我先下井,聞師兄和付師兄在上面稍等就是。”
說話間,一行人正好路過小巷。
姜徊音和謝祇屏息凝視著外面,將他們的談話全聽了去,兩人不知哪來的默契,一個低頭一個抬頭,對視了一眼。
眼神似在說:“果然是他們。”
而在這時,巷外的聞時宴忽然停下步伐。
走在前面的兩人見他不走,轉身道:“聞師兄,你怎么了?”
聞時宴余光瞥了一眼小巷,冷寂黑漆,宛若看不見底的黑潭,雖表面不起波瀾但潭里只要有魚,就會有細微動靜。
他從腰間拿出一張黃色符紙,道:“我倒要看看,什么人敢在我面前鬼鬼祟祟。”
說完,手上的明火符往昏暗小巷慢慢飄去。
三人跟著明火符走了幾步,堵在小巷口往里看。
未等小巷被照亮,聞時宴登時拔出劍,再一橫掃,小巷兩邊的墻瞬間坍塌下來,塵土飛揚。
飛沙走石間,明火符燃起明亮的火光。
姜徊音和謝祇無所遁形。
眾人皆是一愣,聞時宴眸色中亦是閃過一抹驚訝,畢竟這一日下來,他都不知這兩人原來和他在同一層幻境。
“我道是哪來的老鼠,原來是你們啊。”聞時宴目光灼灼地看著謝祇,聲音幾乎是從齒縫中擠出來的。
謝祇神色平靜,沒有說話,但姜徊音卻忍不下這口氣,駁道:“什么老鼠!你們可別忘了,這層幻境又不只有你們幾個。”
說完,又對謝祇道:“我們走,別和他們浪費時間。”
兩側墻坍塌,化作廢墟,但兩人要想出去還是得通過堵在巷口的三人。
見他們沒有絲毫退讓的意思,姜徊音故意走在謝祇前面,儼然一副護小雞崽子的姿態。
但眼前這些人豈會輕易放過他們,尤其是聞時宴,就在兩人快出巷口時,謝祇不知被誰用訣狠狠燒了一下后膝。
灼燒感穿透皮膚,燒得骨頭鉆心的生疼。
撲通一聲,謝祇單膝重重跪在地上,幸好用劍及時撐著身子才不至于狼狽倒地。
空蕩蕩的街道回蕩起少年們的哄笑。
謝祇咬緊牙關作勢起身,肩頭卻被一只手狠狠按住,他臉色霎時一白,肩膀瞬間仿佛壓著千斤重的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