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爾夫對我們很警惕,雖然我們是同一個團隊的,但他從來不會讓我們接觸雇主,每一次與雇主談話都是他自己一個人去的,所以我們并不知道雇主的信息?!?
審訊椅對于一個鼠人而言,有些過于寬大,使得瑞爾不得不只有半邊屁股落在椅子上,雙腿和雙手必須要繃直,上半身還得貼緊擋板。
這種姿勢對他來說應該是很難受的,因為擋板會硌到他的肋骨,但他非但沒有表現出難受的神態,臉上反而堆滿笑容。
“兩位大人,我對這件事確實是一無所知,也是直到熾火院的時候,我才知道我們運送的‘貨物’是一個惡魔,之后耶爾夫又用我們的性命威脅我們,讓我們不得不為他做事,這才出手襲擊了那幾位地球友人,這實在不是我的錯啊!”
三言兩語,鼠人就把自己的責任推了個一干二凈。
如果坐在這間審訊室里的是新入職的干員,看著他那雙誠懇的眼睛,說不定還會相信幾分,可惜,如今坐在審訊室里的兩個審訊員都是老手,他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鼠人觀察著對面兩人的反應,確認沒辦法蒙混過關之后,綠豆小眼在眼眶里滴溜溜一轉,輕咳兩聲,吸引他們的注意力,然后低聲說:“當然,我是接觸過雇主兒子的,通過那個年輕人,我或許能找到他的父親,也就是我們這一次委托的雇主?!?
這句話終于能夠引起兩個審訊員的注意力——他們抬起眼皮看了鼠人一眼。
鼠人趕忙抓住這個機會,“在外城,靠近三大學院的城北,玫瑰街,雇主給我們提供的藏身地點就在那兒,此外他還給我們提供了一輛馬車,雖然那輛馬車上沒有什么線索,但應該能算證物!”
兩個審訊員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梳著大背頭的審訊員發問:“你知道你那個雇主的兒子叫什么名字嗎?”
“大人,您的這個笑話挺有意思?!笔笕苏~媚地笑,“我雖然不知道雇主兒子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的相貌特征,也許您不清楚,我有一個特技,那就是能夠通過聲音來確定一個人的身高,而且我關注過他的鞋印,看起來相當精致,如果您想要知道是什么樣的,我可以給您畫出來?!?
另一個審訊員聞言嗤笑:“你這只老鼠還是蠻聰明的?!?
鼠人仿佛沒有聽出言中的譏諷之意,嘿嘿笑道:“干我們這一行的必須多才多藝,不然也接不到大活兒?!?
說著,鼠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哎呀呀”的叫了一聲,隨后問道:“兩位大人,我實在是有點好奇,你們是怎么找到我的?按理來說,我在法師小屋給自己購買了隱匿行蹤的法術,你們應該找不到我吧?兩位能否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氣氛有些緊張,對他來說情況不妙,趕緊打個岔讓氣氛放松下去一些,這樣他才好與他們談判。
聽到這句話,兩個審訊員的臉色都有點古怪。
“你該不會以為除魔司對艾伐里洛亞的法師小屋里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吧?”另一個審訊員嘆了口氣,“我們和艾伐里洛亞的所有法師小屋都有協定,我們準許他們販賣能幫助他人隱匿行蹤的法術,但在販賣完這個法術之后,必須要告知我們,同時我們也會給他們一份獎勵,做一件事能賺兩份錢,誰不會做呢?”
鼠人頓時一怔,沒想到居然小聰明害了自己。
恐怕他剛剛從法師小屋走出來,就被那個法師給舉報給了除魔司。
“你們的雇主,是叫羅根·修勒嗎?”大背頭審訊員突然問道。
“啊?”鼠人又是一怔,像是沒有聽過這個名字。
“你應該調查過你們的雇主吧?”審訊員也沒打算和鼠人繼續玩下去,開門見山地問。
鼠人嘴巴微張,“這……怎么會呢?干我們這一行最顧忌的就是調查雇主信息。”
在審訊員問出那句話的時候,鼠人就意識到,自己不能輕易把雇主的信息說出來,他們已經調查到了許多事情,現在只差一個證據,如果自己把雇主是誰給說出來,就是親口葬送自己的活路。
只要‘證據’還握在手上,他就還有一絲生機。
鎮定!保持鎮定,瑞爾!不要被他們給嚇到!
鼠人表面上保持著迷茫和緊張,內心其實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作為有一個惡魔參與進來的事件,你不覺得你們的雇主實在是太隨便了嗎?”大背頭審訊員冷冷看著鼠人,沉聲道,“你們四個都不強,即便是最厲害的耶爾夫·貝內也只是一個三級法師,但這個事件涉及到了惡魔,比你們更加兇惡、更加不擇手段的傭兵大有人在,你們的雇主卻選擇了你們,難道你們就沒有思考過這件事情嗎?”
‘洛林湖兄弟’的實力其實并不弱,他們有三個第二境的戰士,還有一個三級法師,在格爾頓世界算得上是一支精銳小隊。
可是,如果把這個配置的小隊放到一個與惡魔相關的事件里,毫無疑問,他們的能力確實比較弱小。
聽到這里,鼠人陷入了沉默。
他的大腦開始急速運轉,迫切想要找到一個能夠把自己從這件事里摘出去的說法。
因為他已經意識到,雇主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們完成這項任務,或者說,雇主根本不在意他們是否能夠完成任務。
不在乎他們是否能夠完成任務,卻還是花大價錢雇傭他們,究竟是為了什么?
“……我們見到的雇主兒子是一個身高大概比我高一半的年輕人,他應該叫做詹森·修勒。”鼠人低下了頭,深長嘆息,“我們的雇主……確實是羅根·修勒?!?
他選擇放棄掙扎,因為在這種情景下,這才是最優解。
想要讓自己脫罪已經是不可能,接下來該策劃一下要怎么逃獄了。
隨后,鼠人就說出了蛇人與修勒家族管家的交談地點和時間,不再做半點保留。
這是大人物之間的斗爭,他只是被不幸卷進去的一個倒霉蛋,現在他只希望大人物們的斗爭能夠更加激烈一些,最好能夠忘記處理他們這些小人物。
“接下來我們會查證的,你可以下去了?!贝蟊愁^審訊員向鼠人點了下頭。
“我有一個要求!”鼠人屁股下面的審訊椅開始沉降,他卻在這時喊了出來,“我希望我能和我的同伴加繆關在一起,我知道他被你們抓到了!”
兩個審訊員都面露驚訝之色,不過既然鼠人這么堅持,也就隨他去了。
鼠人沒有掙扎,看著椅子慢慢降下,地板在自己頭頂上再次閉合,黑暗從四面八方籠罩過來。
寂靜的黑暗沒有讓鼠人產生不安和恐懼,因為他從小就是生活在這種環境中的。
大約兩分鐘后,光明從下方傳來,鼠人努力伸長脖子,想要看一眼下面是什么一個情況。
哐!
審訊椅停下,來到了一個燈火明亮的走廊。
走廊兩側是一道道欄桿門,門后或坐或站著一個個身穿囚服的罪犯。
“瞧瞧又是個什么新貨色?”
“哈!一只小老鼠,今晚能吃一頓大餐了!”
“嘿,那是我的獵物!”
看到一個新人的到來,罪犯們敲打著牢門,癲狂大叫,鬧哄哄的聲音響徹整個走廊。
鼠人沉默著,身下的審訊椅再次啟動,沿著某條路線向遠處的一個牢房駛去。
一路上,旁邊牢房里的罪犯們紛紛伸出手,想要把鼠人抓過來,哪怕是揪下一根毛發,也能讓他們興奮不已。
哪怕像鼠人這般自詡冷靜和理智的,都莫名感覺到了恐懼。
哐!
審訊椅再次停下,然后慢慢轉向,面向了一個牢房。
看到牢房里的一個熟悉的身影,鼠人眼睛一亮,“嘿!加繆,你也在這兒!”
鱷魚人抬眼看到了鼠人,嘴巴微微張著,似笑非笑。
審訊椅把鼠人送入了鱷魚人所在的牢房里,然后自動彈開鐐銬,解開對鼠人的束縛,旋即折疊收縮,從牢門欄桿縫隙離開這間牢房。
加繆雖然愚蠢,但他的能力還不錯,如果想要越獄的話,他會是一個不錯的幫手。
鼠人張開雙臂,笑著向鱷魚人走去。
鱷魚人也起身,卻是猛地一撲。
砰!
鼠人重重撞在了牢門上,在他驚恐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一張完全張開的血盆大口。
“啊——”
尖叫聲戛然而止,消失在這個過于光明,以至于能讓人神經衰弱的監獄中。
監獄里的吵鬧停止了一瞬,旋即更為喧鬧的笑聲爆發出來,席卷整條走廊。
…………
奧拉不知道除魔司地下監獄里發生了什么事情,在確認了整個事件的‘幕后黑手’是修勒侯爵之后,她就把林瑯的交易條件告訴了除魔司的領導層。
雖然難以置信,但至今為止,林瑯的推測完全正確,經過了一番激烈的爭吵,除魔司領導層以七比四的巨大差距投票決定了幫助林瑯調查王室在整個事件中扮演了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盡管王室是席梅爾王國的統治者,可如果真是他們釋放了惡魔,對于除魔司來說,是根本無法接受的——席梅爾王室不能將自己的欲望和利益凌駕于泛人類聯合體的法律之上。
得到準信,奧拉便離開了除魔司,剛剛拿出手機,想要給林瑯打一個電話,就看到一個報童把自行車鈴按得叮當作響,騎車穿行在車水馬龍之間,嘴里高喊著:“號外!號外!法師協會丟失的惡魔出現在熾火院,幕后黑手竟是修勒侯爵!國王雷霆震怒,命人將修勒侯爵抓捕,一代邊境侯鋃鐺入獄!”
奧拉頓時愕然,呆立原地。
竟然又被林瑯說中了,而且王室的行動竟然如此迅速?
昨天傍晚才發生的事情,今天一大早就把修勒侯爵抓進監獄了?
緊接著,奧拉就想通了這件事的根底。
——遲則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