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瞧、看一看咯,剛上市的李子,村里剛摘下的。”
…
“脆餅、脆餅咯,又大又脆的脆餅了。”
…
人聲鼎沸,許長舟將一兩銀子收的發簪收好,剛到街口,是更加喧鬧擁擠的鬧市。
也是,東街是那些有權有勢人聚集之地,即使再繁華,也不是尋常人隨便能涉足的。
和絕大多少數一樣,更多人只是聚在權勢外圍討生活,心中抱著一份希望,那些權貴能看得上自己,即便不是,也是希望給自己漲的身價…
“丫、丫頭,我們真要在這里嗎?”
人群中,一個半大的小子縮頭縮腦的看了一眼四周,局促的開口,“這、這里人多,別人不、不會看上我們的。”
小女孩打量著一下四周,看著跪在地上的那些人,一咬牙,果斷的開口,“就在這里,你趕緊將鼻涕擦一下,弄干凈一點。”
拉著半大小子跪在地上,上面掛著賣身的牌子。
其他人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因為她周邊,都是這樣的的人,跪倒在一排,任由人挑選。
這年頭,天災妖禍,活不下去的人太多太多了。
三月前,海水倒灌,淹沒十村三縣,他們雖然是幸存者,卻也徹底陷入到赤貧境地。
成年人還好,還能靠出賣一點力氣討生活,但對這對兄妹就難了。
失去了家園,沒了庇護之所,又沒有修為,走投無路,想要活下去,他們只有賣身于大戶人家,才能一線生機。
女孩不過八九歲大,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眼睛又大又圓,透著一份靈性。
雖然沒念過書,但是天生聰慧,知道想要將自己賣的‘好’,平臺很重要,所以,她選擇來姑蘇,來到這個鬧街之上。
而且她穿著破爛,但是臉上和手臂都極為的干凈,刻意整理過,遠比她身邊這個哥哥來的出挑,也比其他人來的惹眼…
“停下看看。”
來來往往的人群,一輛紅色的馬車停了下來,下來了一個穿綠綢的老嫗,在丫鬟的攙扶下,來到了這些跪倒的人群中。
老嫗打量著這些人,雖是慈眉善目的模樣,有的只有佛心,目光掃過,像是挑選商品一樣,平淡的很。
天災妖禍,也是那些權貴挑選使喚人的時間,姑蘇本就是人杰地靈之地,好不容易來一趟,老嫗也想看看有沒有好苗子。
很快,老嫗就留意到了這個小女孩,露出了一份笑容,多了一點溫度,“小姑娘不錯,抬起頭來。”
小女孩膽子也很大,迎著老嫗的目光,抬頭直視,一份倔強。
“嘖嘖,眼大臉小,眼角翹、嘴角彎,下巴嬌俏,好好好,天生姨太太的模樣,以后必得公子家的寵愛。”
老嫗打量這小女孩,越來越滿意,松開丫鬟的攙扶,主動上前拉起她,見她手上整潔,顯然是刻意收拾過的,更是增添了一份喜愛,“走吧,跟著老身我,必定保你衣食無憂,日后送你一份天大的富貴。”
“呵呵,嗯。”
小女孩也留意到她乘坐的馬車,衣著也是華貴,連走路都有丫鬟服侍,知道她是自己要找的貴人,聽到她要帶走自己,開心的笑出聲,趕緊點頭,回頭招呼道:“表哥,我們走。”
“哦?哦。”
半大小子半響才反應過來,憨直的點點頭,也來到老嫗的身邊。
一股沖鼻的味道,起先老嫗還沒感覺,等到半大小子靠近才變得濃烈,也是他靠得太近,沒有掌握好分寸。
相比于他妹妹細心整理,半大小子就馬虎的太多,或者說邋遢的多。
別說手上污濁不堪了,就算是臉上,也是黑一塊、灰一塊。
女孩讓他擦一下鼻涕,他也直接擦在臉上,而且現在還外掛。
這更讓老嫗反感,不禁松開了女孩的手,不喜的揮手,“給我退后。”
突來的呵斥聲,讓這對兄妹措手不及,小女孩也是楞在原地,一份局促。
她雖然聰慧,但畢竟不是天才,她大抵能猜到貴人態度轉變的原因,但是她不知道怎么應對。
說到底,她也還不到十歲,根本應對不了局勢,尤其是跨越身份間的隔閡,別說是她了,成年人都少有人從容。
“你跟我走。”
老嫗沒有廢話,也沒有必要廢話,一個‘商品’,哪有什么商量的必要。
根本不理睬憨直的小子,退后了一步直接沖女孩招手。
“求奶奶收留。”
女孩看了一眼馬車,又看了一眼渾渾噩噩的半大小子,最后還是選擇跪倒在地,“奶奶帶走哥哥,我一定幫他收拾干凈,以后也一定聽奶奶的話,求奶奶收留。”
“哼,還沒進府,就學會討價返價了。”
老嫗聽到女孩這話,沒有什么歡喜,反倒是一份厭惡,冷哼道:“真是天生的狐媚兒。”
她是什么人,神都二公府出來的,大宅門什么女人的心性、手段沒見過,最不喜就是不聽話、使心眼的丫鬟。
剛才女孩的那些優點,此時一下子變成了缺點,府中都是清貴公子,這女孩帶回去,如果不調教好,日后必然是惹禍的端兒。
一想到這里,老嫗表情越發的冷淡,“聽話的話,跟我走,日后有你的好處,否者,你就在這里跪著吧。”
說罷,不給女孩再開口的機會,在丫鬟的攙扶下,回到了馬車中。
不過她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在讓車夫將車停到一邊,等上片刻。
顯然,她是看上女孩了,難得苗子,這等模樣、這等靈性,調教好了,日后必定能給自己帶來助力。
這一路,還真沒有一個能及得上她的,老嫗先給她一個機會,前提是,她得聽話,不聽話,那就是禍害。
女孩也知道老嫗的意思,她也想上馬車,可是一回頭,看到半大小子還傻傻的站在原地,臉上依舊茫然無知,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模樣,女孩實在不忍心將他一個人扔在這里。
家里所有的人都死了,娘親更是托著自己出水,才被沖走的。
現在就剩下這么一個娘家表哥,女孩說什么都不能放棄他。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少女緊抿著雙唇,雙手緊握,強忍著心中那種莫名的委屈,跪在地上,頂著烈日,朝著馬車方向磕著頭。
“起來吧,那不屬于你。”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一份清涼,一個長得還算好看,笑容讓人放松的人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