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讓,呼,生意還是這么好,又是半條街的人。”
巡了一夜,天際泛起魚肚白,平安無事,心中漸定的許長舟這才放心回家。
還未走近,卻發現自己家門口都被堵了,一個不大的攤鋪,圍得里三圈外三圈,許長舟習慣性的就近解決溫飽問題,可擠都擠不進去,“甄叔,給我留兩個肉包。”
無奈,許長舟只能站在人群外高聲喊了兩句。
好在這個甄叔和許長舟相熟,是他的租客,對方這個攤子就是許長舟院子的柴火間改出來的。
許長舟租給他之后,也順道解決了一日三餐的問題,不去占人家的便宜。
“來咯,這兩個先拿著,不夠待會叔忙好了,再給你送去。”
一個穿著圍裙,清瘦面容的中年人趕緊將底下熱乎乎的兩個大肉包包好,遞給他,便又開始忙了。
“好,需要幫忙將貴子叫我。”
許長舟接過來便不去打擾他做生意了,先行進去……
“該死的崔御,自己泡妞,讓我幫他寫情書,還要畫一個什么仕女圖,見過人家沒有,真是的。”
累了一夜,許長舟本想早點休息,可是見書桌上剛好有一張紙鋪開,清風中,白紙萱萱,心有掛礙,不由得起身坐到桌前,提筆落下。
得益于前世興盛一時的課外興趣班以及國學的復興,許長舟有一些書畫的底子,再加上后面發達的網絡,他一直沒有中斷這一方面的練習,也算是有所特長。
正因如此,他一個毫無修行根基的升斗小民,才被蘇縣令認為沾了一點文德之氣,得以入職臨川縣衙。
古洲地界,和前世古代類似,不同的是,這里有高來高往的修仙者。
這些人或承文德、或受道統,亦或是有佛緣,擁有修仙天賦,成為古洲地界的主宰。
而崔御那些人,雖有修為在身,也識得字,但不通文墨之真義,落筆亦浮淺無根,字跡自然是粗鄙不堪。
有需求時,只能向許長舟求助,情書更是如此……
“云想衣裳花想容……”
白紙細膩,落上漆黑、雋永的字跡,一種簡潔的素美。
李太白詩文落成,許長舟停筆端摩一番,較為滿意,又拿起畫筆,依著詩文意境,想著前世在網上認得的幾位“老婆”的媚態,勾勒起曲線。
很快,一副云月霽美圖出現在了書案前,許長舟將它拿起。
許是因為天際那泛起的光芒透窗而入,許長舟分明感覺到字跡間的清亮。
月下仕女含紗半露、美人低垂,眉眼間,似乎還帶著一種云掩月色的嬌羞。
少有的靈性,讓許長舟這個創作者也不禁一份失神,臉上多了一份歡喜,不禁念道出口,“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悠悠清音接過下文,從手中發出,紙中仕女女眼眸婉轉靈動,看著自己,許長舟頓感手中炙燙,直接將紙甩出去,“啊!!!”
驚恐之聲,許長舟下意識的后退,后背直抵書桌,退無可退。
“仙友,你讓我好等。”
書畫飄蕩金光,籠罩整個房間,宛若一張金帛,玄奧睥睨。
熟悉的聲音,讓許長舟勉強站穩了身子,有些不安的問道:“等我、等我干什么?”
原以為自己已經擺脫了對方,沒想到對方陰魂不散,竟然提前埋伏在自己家里。
難怪一把幫人在縣衙內找不到它,許長舟滿臉的無奈,“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你想要的東西,你找錯人了吧。”
“書成理、畫聚靈,仙友參合天地大道,生而為圣,太陰豈會找錯人。”
飛紙釋光,好似一片金箔漂浮,光芒逐漸凝成一道人形光影——太陰,頂著金紙,出現在了許長舟面前,一番恭維。
“生而為圣?!”
這話說的,聽得許長舟心頭一顫,這帽子著實有點大,扣的他暈暈乎乎的。
未等他問明,神秘光影走近,旋即長揖一禮,“請仙友助我。”
“呃~”
許長舟干噎了一聲,緩了緩心神,道:“我、我能幫你做什么?”
“仙友先請進來。”
光影一會,那金紙陡然發作,瘋展開來,好似要遮蔽天地一般,房間與外界瞬間隔離,天明變成了昏曉。
金紙光韻彌漫,房間內,蒼幽古韻道道;上空,天穹打開,極光逝遠,整個房間浩如星海。
許長舟如墜星空,站在蒼穹之下、立在深幽之上,好似進入了另外一個時空。
人影聳立,沐浴光辰,好似從那個時空走出的圣者,睥睨之姿,高大、神圣……,正是和許長舟一直交流的太陰。
“這、這是哪里?”
許長舟越發的茫然,看著太陰,難掩那份不安。
“這里是玄天仙福地的內部,仙友可以利用它來修行。”
太陰雖然以前是光影形態,但輪廓已經清晰了很多,仕女挽紗,縹緲間,竟和他所作的仕女有些神似。
行走間,能感受到襦裙飄裊之感,分明多了幾分生機,聲音不也似那般縹緲,而是一份輕靈。
“修行?”
許長舟聽到這詭異仕女的話,眼中一亮,似乎有所心動,不過很快就化作了一份苦笑。
“仙人你說笑了,雖然我只是一個小差役,卻也知道修行的先決條件——仙根為上,無仙根,終是百歲螻蟻。
入縣衙時,蘇縣令已經讓人幫我測過了,并無什么仙根,自然談不得修行。”
雖然心中對修仙世界存了一份敬而遠之的念頭,但許長舟并未對古洲修仙一無所知。
古洲孩子出生后三歲,家長便會請人給自家孩子測仙根。
若有文德,便到書院求學,如有道統,送入山門問道,與佛有緣,跪拜佛院舍身……,種種出路。
哪怕最終確實無緣仙路,也不會一無所得,起碼也是習文練武,強于多數人。
這就是古洲人向上躍遷的通道。
縣衙內,除了陸鳴這個半路進來的,像崔御這些人,都是有仙根的。
不過修行了十年,未開仙府,確無仙緣,便只能脫離院門,出來另尋門路謀生。
而許長舟不過靠了這一手‘文筆’,被蘇縣令發現,將他收進來,還破例給他再測了仙根。
可惜,立在縣衙門口的那根仙人石,對許長舟這個‘外來人’不感興趣,一點反應都沒有。
隨遇而安的許長舟也很自然熄了那一點修仙之念,安心當自己的書吏。
其實當個普通老百姓,也挺好的,沒甚野心的許長舟也不強求。
也因此,心境‘咸魚’的許長舟度過最開始的不安后,很快就冷靜下來,面對這一切,“先不提什么修行之事,仙人之前說讓在下助您,不知是何事情?”
對方既然追到自己家里來,還將自己拉到這什么玄天仙福地里,自然是對自己勢在必得。
自己也別等對方再開口了,問清楚的好。
“仙友不愧是大圣之姿,心性超然不凡。”
太陰見許長舟這般從容,對他越發的高看,纖手一引,“請仙友作畫便知。”
“作畫?”
許長舟越發的不解,“怎么、怎么作?”
置身這什么鬼玄天中,作什么?怎么作?許長舟完全不懂。
“仙友便畫外面那人聲鼎沸的攤鋪,放空身心、以精為墨即可。”
“放空身心,還以精為墨?!’
這話說得,許長舟突然覺得某城市有點熱,看向太陰的目光多了一份別扭。
雖然模樣看不真切,但這身材、嘖、貌似、好像她是自己畫出來的,某種程度上說,她是自己的…
許長舟想到了什么,果斷將心思截斷,有點變態,自己可不想當皮皮。
不想讓對方看出什么來,許長舟便閉上了雙目,依著她的話,提起了手,在縹緲的星空下,勾勒起飽滿的曲線。
“咻、咻、咻”
心有所念、圖象具現,光芒匯聚,在許長舟的指尖下落成,等到他睜開目光,甄叔的店鋪出現。
攤上,一個個盈光的大肉包整齊放著。
飽滿敦實、褶皺清晰,清晰的真實,讓人恨不得咬上一口。
“這個應該可以吧。”許長舟有些自得的開口。
許是這兩年吃習慣了,條件反射,許長舟感覺自己都聞到這肉香味,沁入腦海的誘惑。
如此真切之感,絲毫不遜于外面那兩個,許長舟心中泛起一份自得。
而后指尖一轉,院前的長街呼出,人影攢動,許長舟似乎都能聽到嘈雜的叫喝聲,在耳邊回蕩,身臨其境,那般真切。
“收攏此番地界的仙望之氣,可助太陰延續壽數,多謝仙友了。”
太陰沖許長舟欠了一禮,又說了一個他不解的詞語,“仙望之氣?”
許長舟疑惑的看著她,后者沒有答話,隨手一揮,晶瑩眩光鋪面而來,“練氣化精,仙友應得的。”
“咻~~”
云蒸般動靜,眼前的肉包、攤鋪、長街震動一下,徑直氣化,化作裊煙,一絲一縷的融入到她的體內,“這、你…。”
愕然、不解之聲,還未開口,被她眩光打中的許長舟直覺得眼前晃悠。
隨著指尖下的場景消逝,一股強烈的不適感涌上心頭,乏力、惡心,無盡的倦意下來,甚至難以睜開雙目。
想要說什么,許長舟卻發現連開口都沒那個精力,整個人像是被抽干了,眩暈之感襲來。
迷迷糊糊中,只看到人影遁去、光芒消融,最終化作一道流光,在自己眼前飄落,灌入自己的胸腹,“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