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修成過真仙，這個回答絕對的清新脫俗。

沒修過真仙，怎么成的大羅？

很簡單，先天生靈唄！

看來這是真的大佬，從仙道未興的遠古時代一直活到現在的頂級大佬……女性大羅并不算多，會是哪一位呢？

李修遠驚異不已，但他不敢問，就連隱約的試探都不敢，只能把猜測埋在心底。

忽地，女修主動開口：“你的幻術修為還不錯，我便指點一下你的幻術吧。”

李修遠當然不會拒絕：“多謝前輩。”

“你覺得幻術是什么？”女修問。

李修遠沉吟片刻，給出了曾經對通天老師說過的答案：

“欺騙的術法?！?

女修不置可否：“幻術的真諦只有一個字：虛。”

“你說的也不錯，幻術是用來騙人的，它的本質便是虛幻，騙人，騙天地，騙自己?！?

“正如你七年來破掉的無數個幻境，那是我隨手布下的障眼法，欺騙的是天地，所以無論幻境中的景色多么離奇，都會和整座山谷仿若一體，但它騙不了你，因為你是人，會思考，會觀察。”

“我若是想騙你，便可以在你進入山谷之后幻化出你想象中的先天靈物，并任由你帶著靈物離開，直至將來的某一天發現那只是虛幻?！?

講到這里，她眨了眨眼：“又或者說，你能確定眼前的我是真實的我嗎？也許當你睜開雙眼，便會發現自己仍然站在山谷外面，望著無窮無盡的幻境茫然無措?！?

李修遠并未反駁，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女修微笑著點頭，繼續說道：“騙自己是最難的，因為精通幻術的人同樣也最清楚，幻術都是虛假的，若是沉迷其中，你會分不清虛幻與真實?！?

“天地萬物為真，山川河流為真，當一個人的幻術能夠同時做到騙了人，騙了天地，也騙了自己的時候，那么他眼中的虛幻，也就自然而然的成為了真實?！?

這個時候，李修遠突發奇想，昂起頭問：

“世界是真實的嗎？如果洪荒大陸是一場龐大的幻境，我們所有人會不會都只是幻想中的角色？”

女修笑了笑：“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你現在已經參破了世界的真相，為什么沒有立地成道？”

“你的這種想法很正常，幾乎每個修行幻術的修士都會在某個階段產生這個猜測，若是真的有人能夠將整個世界化作虛幻，那么祂也就是第二位盤古大神了?！?

李修遠訕笑了兩聲，修行前輩不可計數，他的些許靈光目前還算不得什么。

女修頓了頓，繼而將真仙與幻術聯系在了一起：

“你方才詢問了真仙的修行，我雖未修過真仙，但也算略有了解，在我看來，真仙修士正是虛實結合的產物?！?

李修遠疑惑不解，皺眉道：“請前輩解惑?！?

女修淡淡道：“真仙修士，身體為實，元神為虛?！?

一句話，讓李修遠的眼睛頓時明亮了幾分，他一直都認為真仙境界只是煉神返虛的基礎，甚至算不得修道的起點，但他卻不敢如此大膽的講出“元神為虛”這種話。

修行仙道，固然是性命雙修，但相對而言，元神尤為被看重，更是有肉身受損，只余下元神逍遙天地的例子，可如果元神被磨滅，肉身即便再完好也無濟于事。

或許，這和道門三清是盤古元神所化也有一定關系？

李修遠并不支持這種傾向，在他的修行理論中，元神并不高貴，而更應該是身體的延伸，他曾粗暴的認為，將元神碾碎，融入身體的每一寸血肉，真仙境界自然圓滿。

可通天老師對此并未做出評價，今日終于遇見了一個“同道中人”，李修遠難免興奮，將自己的理論簡單論述了一遍，然后面露期待的詢問：

“前輩覺得此法如何？”

然而，女修十分嚴肅的給出了否定答案：“不好，元神豈是能任你胡亂糟蹋的無用之物？”

“此乃自毀根基之舉，哪怕你僥幸在功成之后活了下來，也必將再無寸進的可能?！?

這么嚴重么？李修遠緊皺眉頭問：“可金仙的不朽不漏，不正是這個原理嗎？”

女修似乎有些明白，通天圣人為何會磨礪這個弟子了，這段東行到蓬萊的路，也正是為了讓他逐步認清自己的路。

她開口勸誡道：“你并非先天生靈，卻想要走先天生靈的路，這算不上有錯，然而你的想法太過偏激，急功近利的結果，只會落得個功敗垂成?！?

見李修遠陷入沉思，她繼續推演道：

“如我方才所言，真仙修士，身體為實，元神為虛，二者相對獨立卻又和諧統一，若是能讓元神由虛化實，長存于世，不也是另類的圓滿之道么?！?

李修遠沒有抬頭，只是輕聲呢喃著：

“元神由虛化實……”

他開始思考，虛實之間的界限是什么？

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便一定是實嗎？

如果我用幻術制造出一桌美味佳肴，被一個不明就里的人吃了個干凈，此人吃飽喝足，那么在他眼里，飯菜絕對真實，可在我的眼里，那只是虛幻。

這似乎是一個唯心的問題，那么同樣相對唯心的元神，有可能由虛化實嗎？

當然可以，盤古元神不就化出了道門三清么！

進入悟道狀態下的李修遠并未在意這看似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他先是確定了理論的可行性，隨即開始思索，元神究竟如何化為實質？

一氣化三清？不，雖然不懂一氣化三清的原理，但這門道術絕對不是為了元神化實而創造出來的，畢竟那時候的太上老子早就得道了。

不能好高騖遠，元神由虛化實，只不過是真仙階段的修行，用不著太過高深的理論，只需要讓元神和身體同質化，二者相互不再獨立，以求到達圓滿即可。

等等……如果元神能夠實質化，那么身體是否能夠虛幻化？虛實之間又算是何種狀態？

李修遠好像發現了新大陸，眼睛微微睜大，雙手也有了些雀躍的動作，似乎馬上就要手舞足蹈起來了。

身體的自然動作并未使其從悟道中醒來，卻全都落入了石臺對面的女修的眼中，她微微一笑，伸手一抓，山谷外層的幻境被她抓進手心，輕輕往面前的茶盞里一扔。

最后，她深深看了一眼李修遠，整個人如油彩般逐漸淡化，直至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