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以柔的心亂了,和明墨白的所有過往,好的壞的統統跳了出來,在她的腦子里不受控制一般,像是炸了鞭炮,劈里啪啦地炸完后,留下一地鞭炮紙屑,一片刺目的紅。
“如果你在,告訴我一聲好不好?如果你在,等我好不好?等我跑著去見你,帶著我所有的思念,帶著我畢生的期盼,來見你……”
“我相信終有那么一天,我們會被心地善良的人圍繞,再也不用提防,沒有猜忌,和和美美地把每一個平凡的日子過成最美麗的影像,制成文件夾,就存在心底,像太陽一樣驅趕那里漆黑的夜晚,就像黑暗從來都不曾存在過一樣,我們原諒了過去的所有人,也包括那個曾經冷漠的世界。”
“如果我注定等不到這一天,那我就站成曠野中的一棵樹,站的直直的,迎風沐雨,不畏霜雪,不懼電閃,不怯雷鳴。”
“如果我注定要錯過你,我也要活成你喜歡的樣子,像愛你一樣地愛自己,在歲月里沉淀喜悅,哭完不忘擦掉淚水,細嚼慢咽地吃完一日三餐……”
“如果……我是說如果……”
突然,景以柔一驚,叫罵聲就像灌進溺水者耳朵里的水,灌進了景以柔的腦海里,她神情有些恍惚地扭頭看向那吵鬧聲的來源,原本躺在長椅上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了起來,手里拿著一把手槍,槍口正對準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女人,男人咒罵著,恐嚇女人把錢交出來。
青天白日,人來人往的公園里,竟然有人敢持槍打劫?景以柔難以置信地看向師姐,只見,師姐一只手拉著義憤填膺的云尚飛,另一只朝景以柔示意不要管閑事。
在那女人的抽泣聲中,景以柔捏了拳頭,從剛才就一直堵在她心里的憤恨好像隨時都會噴涌而出,她趕緊閉上了眼睛,在心里告訴自己要冷靜,不要忘了自己的任務。說到任務,景以柔就又想到了明墨白,藏在樹上的明墨白看到這一切了嗎?他就如此平靜冷漠嗎?果然,他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明墨白了,以前的明墨白……
她抬頭再一次看向明墨白時,奇怪的是,他居然又一次迎上了她的目光,似乎他從來沒有移開過視線,即便就在不遠處發生了搶劫這樣的大事,這讓景以柔突然意識到明墨白已經發現她了,應該是了,明墨白能看到妖靈的顏色,不是嗎?他完全有能力看見她,從一開始他就已經注意到了她,那么他說的那番話到底是為了什么?為了作弄她?她立刻晃了晃頭,提醒自己不要主觀臆測,可是搶劫案就發生在他眼前,他卻毫無情緒波動地選擇了視而不見,她又憑什么相信他還有良心?他如果有良心,又怎么忍心欺騙所有人?況且,她與他,不止有仇,還有師姐毀容的恨,這一切,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并且不打算忘記。
她蹙眉,凝視著明墨白眼睛,目光如炬,對她來說,他是個不值得相信,也不應該相信的騙子,更是傷害師姐的惡人,她不能再有一絲一毫的動搖,現在,她只想知道夏耕丘的去向。
她又一次走進了明墨白的內心,讓她奇怪的是,這里的一切都沒有變,他依然站在門前,注視著月季花前的女子,仿佛這一站就可以永遠,他的話如輕風拂過,那么溫柔,卻無比真切,他說:“以柔,我喜歡你……”
景以柔的心像是被丟進了熱水里,有那么一瞬間她腦子里一片空白,下一秒,她一個激靈,“騙子”,隨即她毫不客氣地對著門前的明墨白施展了讀心術,場景也發生了變化。
一個瘦削的男人悄沒聲地出現在了景以柔的眼前,如果不是因為臉上的那道疤痕,景以柔壓根認不出來這個男人就是王謝師兄,她記憶里憨態可掬的王謝師兄,現在卻成了這副模樣,她望著顫巍巍伸著手的王謝師兄,眼淚在眼睛里打起了轉,他瘦得太厲害了,幾乎可以用瘦骨嶙峋來形容,景以柔實在不忍心看他的臉,那張曾經像是彌勒佛一樣的臉,還有他的眼睛,便別過頭去看明墨白和藍婷。
他們兩個坐在歐式高背椅上吃著牛排,似乎并沒有注意站在門口的王謝師兄,王謝師兄一只手抓著門框,另一只手努力地向前伸著,顫抖著的掌心里躺著一把黃銅鑰匙,他的嘴張得極大想要呼喊,可是卻像被割了舌頭一般,說不出話來,只發出幾聲咿咿呀呀的聲音。
這聲音卻很大,足以引起明墨白和藍婷的注意,十四、五歲模樣的明墨白抬起頭來,眼神里的冷漠很快被驚異取代,愣了一下之后,他率先沖了過來,手里還緊緊地握著那把閃著寒光的餐刀,藍婷緊隨其后。
就在明墨白距離王謝師兄僅有一個胳膊的距離時,王謝師兄掙扎著把手里的黃銅鑰匙塞到了明墨白的懷里,之后就一個重心不穩,差點跌倒,幸好藍婷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王謝師兄卻盯著明墨白,仿佛用盡了平生的力氣張嘴,卻只能用嘴型,告訴明墨白:“打開……錢……救人……好人多……阻止陰謀……我要殺了……夏耕丘……”
王謝師兄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劇烈抽搐起來,明墨白見狀神色有異,慌亂中丟了自己手里的餐刀,趕緊指揮著藍婷讓他躺平,因為害怕他咬傷了自己的舌頭,便急忙起身扯過一塊餐巾,準備讓他咬著。
可是等明墨白轉過身來,王謝師兄已經不見了,一同不見的還有藍婷,這太詭異了,明墨白趕緊跑出門去,走廊里空空蕩蕩,他跑起來,推開所有的門,卻再也找不到王謝師兄和藍婷,他們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景以柔不能接受這個結果,于是,她連忙逼問,可是明墨白似乎從此再也沒有見過他們。
景以柔又問那把黃銅鑰匙,場景轉變了。
在一間三面書架子充當墻壁的房間里,明墨白正四處翻找著什么,很快,他注意到了墻上的一副怪異的抽象畫,景以柔也覺得這副畫和整間屋子的風格明顯不搭,明墨白摘下那幅畫,景以柔期待的暗格并沒有出現在畫后的墻上。
明墨白用右手托著下巴開始環顧四周。
突然,他的目光盯住了墻上的一點,那一點正是掛抽象畫的釘子,明墨白走上前去,一把拔掉了墻上的釘子,露出來一個形狀有些詭異的洞。
明墨白把那把銅鑰匙塞了進去,嚴絲合縫,他輕輕一轉,“嘎嘣”一聲,一道暗門被彈了出來。
明墨白閃身進了暗室,說是暗室其實并不暗,因為門被彈開的瞬間,暗室的燈就同時開啟了,景以柔覺得妖尊府那個暗室也需要這樣一盞燈。
景以柔跟著明墨白進了暗室,暗室里空蕩蕩的,就像還沒有來得及裝修的毛胚房,除了一張書桌和一把椅子,就只剩下角落里隨意堆放著的兩個黑色旅行箱。
明墨白看了一眼那旅行箱,就直奔書桌而去,景以柔卻對那兩個看上去鼓鼓囊囊的旅行箱更感興趣,無奈,她是在明墨白的記憶里,只能把注意力轉意到了書桌上,那是一張做工很考究的辦公桌,總共有八個抽屜,景以柔覺得那些抽屜里肯定藏著夏耕丘的秘密。
明墨白似乎也是這么想的,他從上到下依次拉開的每一個抽屜,一個又一個抽屜,可是每一個抽屜都是空的。
明墨白看起來失望極了,他坐在椅子上皺著眉頭,發起了呆,景以柔可沒工夫陪著他發呆,她剛想問問惟微書院的秘密,明墨白突然彎腰,從桌子底下撿起了一根鉛筆,他指尖蹭著斷掉的鉛筆尖,然后,不知道從哪個縫隙里抽出一張折起來的紙條。
景以柔趕緊將頭湊了過去,卻又立馬避開,小心地和他的腦袋保持著距離,那張折起來的紙像是從某張打印文件上撕下來的一角,然后被人匆忙地折了起來,明墨白剛把紙展開了一角,突然像是發現了什么更重要的東西停了手,只見,他蹲到了桌子底下,緊接著,他站了起來,搬開桌子,一個不起眼的黑色拉環出現在了地上,他伸手使勁一拽,那塊地板被拉開,一個洞口赫然出現,密室里的密室?
景以柔一驚,到底什么秘密需要藏得這么深?
明墨白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機,打開手電筒,查看了一下那個洞口,景以柔發現洞壁上裝有爬梯,明墨白毫不猶疑地踩上了爬梯的第一格。
突然“砰”的一聲,洞口里的明墨白毫無征兆地從景以柔眼前消失了,景以柔的意識也被彈了出來。
與此同時,疼痛感襲來,她一邊本能地控制著身體的平衡,一邊伸手捂住了左耳朵上方,那里像是剛剛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扭頭,她就發現有個男人捂著額頭正看向她。
那男人正是之前躺在長椅上的那個,景以柔驚恐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的隱身符,發現它還在,便暗暗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