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這些問題冷不丁地被提出來，就像當頭給了景以柔一棒子，足夠震驚，震驚到景以柔大腦里一片空白，時間越急迫越空白的那種，很快，景以柔感覺腰間的樹根正在慢慢松開，這可不行，她會掉下來的，于是，她趕緊又換了一條樹根來抓。

一個陌生的聲音又響了起來：“什么東西無法定義，無法言說？”

雖然景以柔對問題的答案仍舊一頭霧水，可是她總算明白了，每一條樹根都有一個問題，她的任務就是回答問題，可關鍵是，這些問題都那么古怪，她想不出答案。

她只好不斷地換樹根，希望能碰到一個簡單的問題。

直到她遇到了這樣一個問題：“你看到的是一個視角，還是事實？”

她猶豫了一下，想起了那句“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于是，她選擇了“事實”，結果，那條樹根竟然斷掉了，好在，她及時抓住了另一條樹根，它的問題是：“你聽到的是一個觀點，還是真相？”

這兩個問題有點像，這次，景以柔有了前車之鑒，她秉承著瞎貓會碰上死耗子的信念選擇了“觀點”。

幾乎瞬間，纏住她腰的那條樹根動了起來，嚇得景以柔連連驚叫，可是很快，她就不再叫喊，因為她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被樹根送往高處，并且很快那條圍著整棵巨樹修建的臺階路出現(xiàn)在了她眼前。

那條樹根將她放在了最底下的那一級臺階上，她仰頭望去，重重迷霧中滿眼的樹根，還有望不到頭的螺旋臺階，這臺階像是白色絲帶一樣圍繞著樹根向上旋轉著，看不見頭的樣子，景以柔不知道自己還要走多久，才能走到云尚飛的位置。

運氣真是太差了！

景以柔這樣想著的時候，不小心瞥了一眼腳下，烏漆嘛黑地看不見底，又想起臺階也是懸空的，關鍵是自己無法變出翅膀，恐懼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刺猬，鉆到了她的懷里，扎進了肉里，她是趕也趕不走，抱又抱不住。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站著不動呀！她膽戰(zhàn)心驚地抓著護欄，硬著頭皮只走了幾級臺階，她就不得不停了下來，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暈倒了，她甚至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被恐慌拽離了位置。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某種尖尖細細的聲音，就像春天樹林里的細雨聲，她循聲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那條樹根上，有一只毛毛蟲，說是毛毛蟲，其實，它身上并沒有毛，只有黃色與黑色相間的斑馬紋，那紋路一環(huán)又一環(huán)地套在它圓滾滾的軀體上，它僅靠最后的那對腳抓住樹根，直起身子，朝景以柔揮舞著腳，激動地說著什么，景以柔趕緊湊過去，聽見它正一個勁地嚷著：“帶上我吧！帶上我吧！帶上我吧……”

“你要去哪里？”景以柔問。

“上面！上面！上面！”小家伙喊著。

看來，這個小可憐和自己一樣，景以柔抬頭看看上面一圈又一圈的臺階，感嘆著，這條路對一條毛毛蟲來說，可能要走一輩子，景以柔想到這里就朝它伸出了手，等它爬上自己的手掌，她就收回手，放到了自己的肩膀上，對它說：“你抓穩(wěn)了，我們一起上去！”

景以柔剛走了幾步，就聽小家伙問道：“你干嘛要這樣走？這樣走路多累呀！”

景以柔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不敢往下看……”

小家伙疑惑地問：“你不是要往上走嗎？干嘛要往下看？你又不往下走！”

對呀！景以柔心想，干嘛要往下看？只往上看，應該就不會害怕了吧？

“走路不應該是往前看，邁一步，再邁下一步嗎？”小家伙說道。

“是呀!”景以柔說著，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右腳上，邁出了一步。

小家伙又提議道：“我們來喊口號吧？左腳右腳，這樣就好像我們在一起走一樣，好不好？”

景以柔很高興地答應了，她不是孤單一個人了，哪怕對方只是一條毛毛蟲。

小家伙很賣力地喊著：“左腳，右腳，左腳，右腳……“

景以柔跟隨著，口號聲，一級臺階一級臺階地朝前邁著，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圍著樹根繞過好幾圈，景以柔也已經(jīng)不再害怕掉下去了。

或許是看見景以柔額頭上滾落的汗珠，小家伙提議讓景以柔休息一下，景以柔欣然同意了，剛想坐下來，小家伙卻阻止了，它說：“不能坐在臺階上，這樣會生病的！”

景以柔沒想到這個小毛毛蟲不但心疼人，而且還懂得很多，便贊揚了它一番。

小家伙卻謙虛地回答說：“我在這里住了好久，每天都要聽樹根們討論問題，他們可吵了，不想聽都不行！聽著聽著，我就知道了很多東西！”

“這么說，他們的問題……”景以柔驚訝地問道，“你都知道答案？”

“當然！”小家伙說，“如果你是我，天天聽，你也會記住的！”

“我想知道答案，你能告訴我嗎？”景以柔問。

“當然可以！”小家伙答道，“你想知道什么問題的答案？”

景以柔想了想，說道：“就是人付出了什么？”

“哦，那個呀！”小家伙說，“為了活著，人每時每刻都需要和大自然進行物質(zhì)能量交換，畢生都在獲取的人，到底為大自然付出過什么？是不是這個問題？”

“對呀！”景以柔說道，“太好了！你居然知道！”

“我們邊走邊說吧？”小家伙提議道。

景以柔立馬覺得自己不累了，趕緊邁上了一級臺階。

小家伙說道：“樹根們可喜歡討論這個問題了，尤其是‘對大爺’，他是最粗的那根，說話時，總要扯著嗓子嚷，就好像要和人打架似的，他不喜歡聽別人的意見，總是覺得自己最對！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對大爺”，對大爺說，人就是害蟲！還是貪婪自私的害蟲！“

“這樣呀？”景以柔沒想到答案竟然“害蟲”，這讓她有些難過，可是一想到，人類的確也沒少做壞事，對大爺這么想也是有理由的，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害蟲中的一個，景以柔多少還是有些接受不了。

“這不是答案呀！”小家伙說道，“這只是對大爺?shù)挠^點。樂呵呵大爺?shù)挠^點，我最喜歡，他說，人為自然帶來的是別樣的精彩，就像這世界上其他生命為這個世界帶來的一樣！”

“別樣的精彩？”景以柔問。

“嗯！”小家伙點頭說道，“笑笑說過，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有創(chuàng)造力的物種，他們創(chuàng)造了很多東西，也讓很多的不可能變成了可能。可是哭哭卻說，人是最壞的物種，因為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破壞性最強的物種，他們讓很多的美好消失了。我不知道誰說的是對的，所以，我特別想去上面看看人類到底是什么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