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墨白說,“你們還記得言青言的愛情故事里,言青言有提到過丁容的一張照片上有小時候的他,丁容也說過,她小時候為了一個皮球,反擊過一個小男孩。閻王爺也曾說過,不要因為別人施加給你傷害就進行報復,不要把惡人的靈魂請進自己的身體,不要和惡人共享自己的身體,他之所以這樣說,或許是因為他知道有一種超能力就是用這種方式占據別人的身體。”
“你等等,讓我捋一捋……”云尚飛閉上眼睛捋了捋思緒,說,“也就是說你打我,我再打回你,你的靈魂就進入我身體了?還能有這事?你這不是胡扯嗎?”
“我覺得這不合理。“景以柔擰著眉頭,說:照你這么說,妖典不允許妖精在被人類傷害的時候,傷害人類,倒是為了保護妖精了?”
明墨白也不辯駁,只是說:“其實,這就是‘我’的運行規則,‘我’做出決定,采取行動,接受反饋,做出改變,然后形成新的‘我’,然后通過更新后的‘我’繼續做出決定,采取行動,如此往復,周而復始,每一個‘我’就這樣一點點被這個世界改變著。再仔細想想,一出生的‘我’,就是一具沒有思想的空殼,是在與這個世界的接觸過程中,開始慢慢形成一個獨特的‘我’,就像你接受了父母的價值觀,你承擔著他們的欲望,繼承了他們的渴望,形成了和他們相似的思維模式,參與他們的生活,與他們的靈魂融為一體,他們甚至變成了你腦海里的一種聲音,一種足以控制你的那種聲音,它會批評你、譴責你、甚至貶低你,這也就是寧問冬老師所說的來自左腦的聲音,那種你以為是你自己的聲音,其實是別人植入你腦子的聲音。”
明墨白說到這里,嘆了口氣,又說:“聽到這里,你們還覺得自己的靈魂是不可能被別人控制的嗎?”
景以柔此時才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恐懼,如果朝夕相處的王謝師兄就是夏耕丘,那么李憶唐的死……
云尚飛瞪著眼睛,驚恐地看向王謝師兄,再回過頭來看看明墨白和景以柔。
“等等,這些都是你的猜測吧?”云尚飛說,“你也不想想,就算言青言真有控制別人靈魂的超能力,這也說不通吧?他第一次遇見那個……嗯……誰來著?”
“丁容。”景以柔補充道。
“嗯!第一次遇見丁容的時候,他還是個孩子吧?他的超能力就能用了?”云尚飛表示極其不可信。
明墨白嘆了口氣,說:“你忘了妖精們是在周歲時就得到了妖靈,你也忘了這個世界總是不缺特別,更加不缺意外。”
“你要是和我扯這些,”云尚飛攤攤手,滿臉鄙視,“那我就沒法子了!”
景以柔卻覺得明墨白說的有可能是真的,因為她相信妖靈本身就是個神奇而特別的存在。
“其實,言青言是不是小時候就能夠使用超能力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夏耕丘得到了言青言的妖靈,他就有能力控制別人。”明墨白說,“你們還記得師姐講過的那個故事嗎?”
“哪個故事?”云尚飛剜了一眼明墨白,“現在可不是講故事的時候呀!”
景以柔也覺得當務之急應該想想辦法對付夏耕丘,不,是對付王謝師兄,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明墨白剛才對王謝師兄說了什么?遵命?
明墨白說:“我猜想綁架師姐他們的那個人就是夏耕丘,而王謝師兄就是那個時候被夏耕丘的靈魂侵占了身體。夏耕丘也是用同樣的方法,占據了萬妖奉典,就在我以為他要毀掉萬妖奉典的時候,其實,他是在實施控制萬妖奉典的第一步,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第一步,因為只要萬妖奉典把夏耕丘施加到它身上的妖術反噬到夏耕丘身上,夏耕丘的超能力就能把自己的靈魂附著到萬妖奉典身上。”
“也就是說我們以為夏耕丘被妖典殺死了,其實,夏耕丘只不過變成了更強大的妖典?”云尚飛問。
“可以這么說。”明墨白回答。
“你也太能扯了!”云尚飛瞥了一眼王謝師兄,問,“要是那樣,反正謝大臉和妖典都是夏耕丘,他干嘛還抓著妖典不放?他要湊齊五個自己玩保皇嗎?”
“因為妖典必須被重新喚醒,夏耕丘才有機會控制住妖典,否則他只會和妖典一起沉睡。”明墨白說。
景以柔盯著明墨白的眼睛,問出了一個她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既然你知道這些,我們為什么還要喚醒妖典?”
“就是!白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云尚飛也后知后覺地質問道,“既然你知道這些是騙局,干嘛現在才說?”
明墨白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然后用兩只手狠狠地抓了一下自己的臉,他抬起頭來,臉上還帶著手指印,他說:“因為……我背叛了你們。”
“什么?”云尚飛以為自己聽錯了。
景以柔希望自己聽錯了,可是并沒有。
明墨白理直氣壯地說著他的背叛,他說:“我已經投靠了王謝師兄,不,我已經是夏耕丘的人了,我利用了你們,我利用你們喚醒了萬妖奉典,我背叛了……”
“為什么?”景以柔惶恐地問,“去年,你不是還想要毀掉了他的計劃嗎?你不是想要保護人類的嗎?為什么你……”
“白白,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云尚飛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也急了,還有什么比被自己的好朋友背叛更讓人抓狂的嗎?他吼道,“我那么信任你,你卻想要害死我的爸爸媽媽?你到底……”
突然,景以柔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一件她原本以為王謝師兄在盡心盡力完成的事情,她連忙高喊:“萬妖奉典,請改變李憶唐的命運,請救活李憶唐……”
景以柔的聲音在祭壇上空回蕩,像是空曠的山谷里響起的呼喊,那么急促,那么懇切。
“沒用的……”明墨白滿臉痛苦地說,“你救不活李憶唐的。”
“為什么?”云尚飛嚷,“我們好不容易通過了萬妖奉典的最后測試,召喚成功了,只要我們說出愿望,李憶唐的命運……”
景以柔說:“不管誰是夏耕丘,也不管你要干什么,起碼我們要救活李憶唐……”
明墨白打斷她的話,無比沉痛地開口,就好像是在用別人的嘴說話,他說:“你們怎么還不明白,萬妖奉典從來就不能逆天改命,這是一個騙局,打從一開始就是夏耕丘的一個騙局……”
“我不信,這不可能!”景以柔說著,反復地喊著,“請萬妖奉典救回李憶唐……”
明墨白還想和景以柔說點什么,卻被云尚飛推了一把,云尚飛拿出了打架的架勢,推搡著明墨白說:“這又是你的騙局,對不對?你個叛徒!”
正在這時,一個女子的聲音從王謝師兄手里的萬妖奉典傳來,她說:“抱歉,我無法救活任何人……”
隨后就是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別白費力氣了,萬妖奉典從來就沒有這個功能,人吶,一旦相信了某個所謂的捷徑,就再也忘不了了……”
景以柔這下是真的心涼了,因為那男子的聲音分明就是夏耕丘的聲音,低沉的嗓音里帶著點沙啞,極有辨識度的聲音。
她一時間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她是想要救人的,可是到頭來她卻成了害人者的幫兇,她被騙了,被賣了,還是被最好的朋友出賣的,最可氣的是,盡管事實已經擺在她的面前了,她還是不愿意相信明墨白是故意的,她在期待什么?期待著明墨白告訴她,這些都是假的嗎?他沒有騙她,他們還是好朋友嗎?她開始恨自己,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活該被騙,活該被人賣了還替人家數錢,活該她做冤大頭……
明墨白忽然發了瘋似的跳起來,叫囂著:“我是對的!成大事就要有所犧牲,你們不過是我的棋子,從來都是我的棋子,我也沒把你們當成朋友,因為你們又蠢又笨,根本不配做我的朋友……”
云尚飛激動地揮拳劈頭蓋臉地朝明墨白打下來,明墨白躲開,可是還是挨了云尚飛好幾拳,他跳著腳罵得更兇了,他罵云尚飛死胖子、小肚雞腸……罵景以柔抱怨鬼、愛哭鬼……一直罵到景以柔也跳了起來,紅著眼睛追著明墨白打。
明墨白又硬生生地挨了幾巴掌,雖然他臉上很痛,胸口很痛,心里更痛,可是他知道恨自己比恨別人要痛幾百倍、幾千倍,所以,他寧愿讓他們恨他,也不要他們恨自己……
明墨白罵得更兇了,因為太了解,所以句句都直戳云尚飛和景以柔的心窩。
終于,王謝看不下去了,這場鬧劇就在王謝的一揮手間結束了,不,不是王謝,而是占據了王謝身體的夏耕丘只是喊了一聲:“夠了!”然后煩躁地揮了揮手,云尚飛和景以柔就再也動彈不了。
夏耕丘轉過頭來,冷著臉對明墨白說,“你放心,我答應你的,絕不食言。”
祭壇上安靜了下來,可是景以柔卻覺得自己腦子里裝著千軍萬馬,它們開始突突地奔跑著,想要從耳朵眼里蹦出來,想要從嗓子眼里竄出來,想要從眼睛里沖出來,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手捧萬妖奉典的“王謝”臉上露出了笑容,那個曾經讓景以柔很喜歡的笑容,此刻卻像是來自黑暗的鬼臉,耀武揚威地告訴景以柔,她錯了,她被利用了,是她放出了魔鬼,她是罪魁禍首,她不但害了自己的父母,也將害死更多人的父母,更多人的孩子,她自責,她愧疚,卻什么也做不了……
明墨白盯著景以柔,像是盯著一團灼熱的光,可以灼瞎他眼睛的那種光,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她好好活著……
“王謝”拿著手里的萬妖奉典,對明墨白說:“走吧!”
明墨白最后看了一眼景以柔和云尚飛,然后轉身,毅然決然地跟在夏耕丘身后離開了祭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