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選擇善
- 誰是妖
- 平與安
- 3458字
- 2023-07-02 06:51:00
其他二年級的同學們也趕緊三下兩下地結束了午餐,各自玩耍去了。
師姐領著包括他們三個在內的六七個同學,來到了小河邊。
不太寬的小河,種著許多柳樹,柳樹上冒出的新芽,像是青蔥少年短短的毛發,支愣著,不屈服的模樣,柳樹條卻溫柔地垂下來,像是新房的門簾,長長的簾子被師姐撩開,她倚著樹干,靜靜地注視著小河,不知在想些什么。
靜謐安逸的小河,像是被凍結在水晶球里的記憶,河岸像是新嫁娘的裙擺,遠遠地鋪開,點綴著些金燦燦的小花,而美麗青春的新娘就坐在那里,讓潺潺的河水淌過她光潔纖細的指尖,把她最美的笑顏留在時光里。河對岸散落著幾株杏樹,向陽處那棵杏花開的正艷,陰寒處的那兩棵卻才打著骨朵,鐵銹紅色的花萼頂著粉白色的骨朵,一個個像是寂寞而好奇的眼睛。旁邊還有一棵白玉蘭,正午的陽光灑下來,樹上像是棲息著一群白鴿,有幾只站在樹梢上展開了翅膀,望向天際,下面的幾只把頭藏在了翅膀里,只露出流線型的白,圓鼓鼓的,毛茸茸的。有一只潔白的蝴蝶,飛飛停停地四下里穿梭,不知是在找另一個自己,還是在找一朵中意的花兒。
景以柔蹲在小河邊,想起了上小學時勤工儉學,她和小伙伴一起扛著镢頭去家鄉西山挖藥材,那藥材叫什么名字她早已不記得了,可她還記得它喜潮濕,長在水邊溪畔,根部像是一只彎曲的蝦,外面包裹著一根根細長的須。那時候,她就是這樣蹲在西山小河邊,多么希望自己就變成河岸的一朵不起眼的小野花,一輩子就只守住一條小河就好,在小河冰凍前,她已經閉上了眼,再睜開眼睛,又是一個春天……
“你們會編柳圈嗎?”師姐突然問。
其實,景以柔會編,就是用一根長柳條圍住腦袋圈起來,量一下大小,然后稍微把圈稍微擴大一點(因為隨著柳條的編織,柳圈會越變越?。?,再把兩頭多余的柳條分別順勢纏繞到柳圈上,然后再折一條柳條,把粗的一端伸進柳條交纏的地方固定住,然后順時針或者逆時針地往柳圈上纏繞,最后把另一端以同樣的方式固定就行了??墒撬齾s沒有作聲,因為不想讓自己看起來太“爭美”,這是她家鄉的方言,得瑟搶風頭的意思,媽媽經常告誡她,做人要安分守己,不能搶風頭,讓別人不喜歡,于是,她總覺得在大家面前顯擺自己會,是很丟人的一件事。
可是這次她卻猶豫了,因為她想起師姐曾說過,要做一把打開寶藏的鑰匙。
她剛想舉手說自己會,就聽花一萬很興奮地嚷嚷著:“我會!我會!每年清明節我都要編的,我可會編柳圈了!我來教給你們怎么編,編柳圈就是……編個圈!”
正在拽柳條的云尚飛,停下來,等著聽花一萬說下文,可是花一萬卻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清楚的了,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等了半天,云尚飛震驚地問,“沒了?這么不講究的嗎?你們聽懂了嗎?”他朝周圍一望,旁邊的齊祥茹和孫若雨已經在挑選柳條了,明墨白已經將柳條彎成了圈,云尚飛見狀,也急了,拽住了一根很長的柳條,指揮著景以柔飛上枝頭去折,景以柔聽話地張開翅膀,卻被師姐按住了肩膀,師姐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云尚飛只得乖乖翻個白眼,使出了拔河的力氣去拽手里的柳條,手都勒出痕了,也沒能拔過大柳樹,手一松,反而被彈性十足的柳條抽痛了臉,這讓他氣憤不已。
師姐輕輕折下一段細細的柳條,說:“不要貪心,折下一段,夠用就好了,你的腦袋雖然大,可是和豬頭還有一段距離!”
“是呀……”明墨白說:“還有兩頓飯的距離呢!”
云尚飛表示不服氣,氣鼓鼓的回一句:“幸好,現在是中午……”
“什么意思?”花一萬一臉疑惑地問著,手上的動作卻沒停,他繼續用他粗壯的看起來不怎么聽使喚的手指對付著一根細柳條,那模樣像是在對付一條小蛇。
云尚飛趾高氣揚地回:“因為早晚會有報應!”他把“報應”兩個字像箭頭一樣射出去,一個對準了師姐,一個對準了明墨白。
可惜這兩個人假裝沒聽見,正樂呵呵地交換著細柳條,這讓云尚飛用勒痕未消的手,緊緊捂住了胸口,仰頭向天,呲牙咧嘴地擺頭,就差噴出一口老血。
景以柔偷偷把自己折的最長那根柳條塞到了他手里,他這才走下了戲劇舞臺,嬉皮笑臉地說:“還是柔柔最好!他們都不是人!”
“你說什么?”師姐舉起手里的柳條,作勢要抽云尚飛。
云尚飛毫不示弱地說:“我說的不對嗎?你們當然不是人了!”然后娘里娘氣地補充道,“你們都是妖精,小妖精,迷死人的小妖精?!?
他嗲聲嗲氣的模樣,讓師姐直接做嘔吐狀。
“師姐,你……該不會是有了吧?”云尚飛一本正經地問。
“有什么了?”花一萬好奇的問。
云尚飛看了看師姐想要吃人的表情,回一句:“有房有車有存款……”
花一萬瞪著迷茫的大眼珠子,剛想開口問個明白。
卻見明墨白把自己編好的柳圈一下子扣到了云尚飛的頭上,那個柳圈太大,一下子滑到云尚飛的脖子上。
明墨白端詳了一下,認真地說:“嗯……果然……就差那兩頓飯了……”
“你去死……”云尚飛把柳圈從脖子上擼下來,就往明墨白的腦袋上套。
兩個人冰釋前嫌,鬧得不亦樂乎。
……
第二天一早,景以柔無意間看見門楣上插著的那四支柳條,想起了昨天他們頭戴各種怪模怪樣的柳圈,在秋千上扮演仙女下凡的畫面,忍不住笑出了聲,其中最搞怪的應該是云尚飛,他把長長的兩根柳條插在柳圈上,然后戴在頭上,站在秋千上,說自己是美猴王,說他要上天去找嫦娥談談心,好好勸勸她,讓她別嫌棄自己的好兄弟八戒,還說如果八戒不被嫦娥嫌棄,就不會被懲罰,如果沒被懲罰就不會下凡投胎,如果不投胎就不會有八戒,想一想多美好!如果沒有八戒,那么他們西去取經一路上能少多少的麻煩呀!
“在笑什么呢?”師姐遞給她一塊發糕,然后啃了一口手里的發糕說,“快點吃早飯,一會兒我們還要和謝大臉他們去山上植樹!”
謝大臉是王謝師兄的外號。
景以柔捏著發糕,猶豫了一下,問:“藍婷也去嗎?”
“當然!”師姐說著蹲在屋檐下,一口咬掉了發糕上的棗,然后皺著好看的劍眉說,“太膩了,早知道我們多準備幾樣冷食就好了。”
“師姐……”景以柔蹲到師姐身邊,問,“我的讀心術好像不靈了,它已經好久沒出現了。”
師姐索然無味地咀嚼了兩口發糕,回答說:“當你不壓抑它的時候,就是它回來的時候?!?
“可是,我沒有壓抑它呀!”景以柔有些郁悶,去年,在面對黑斗篷的時候,她曾經拼命地想要啟用自己的讀心術,可是卻失敗了。
“以柔,事情是這個樣子的,你看哈,當你的自我不夠強大時,你需要察言觀色地活著,這時候你的讀心術就會被激活,可是當你的自我不斷變強,它就會意識到你是因為讀取別人的情緒而覺得痛苦的,于是,你的自我為了保護你,它就會啟動自動保護系統,把讀心壓制起來。就像一個人很小的時候經歷了痛苦的事情,雖然你不理解,甚至也不記得自己經歷了什么,可是卻留下了一輩子的創傷,因為它被壓制到了潛意識里,雖然你意識不到,卻會影響你的一生。你的讀心術,讓你有機會體驗別人內心深處的情緒,這對你也是一種情緒上的傷害,因為感同身受本身就是一種能量損耗,現在,你的自我還沒有強大到掌控這些情緒,所以它為你選擇了逃避。以柔,不受掌控的天賦也是一種詛咒,就像中了大獎的賭徒?!?
師姐輕輕拍了拍景以柔的肩膀,安慰道,“不過,沒關系,不要害怕,總有一天,當你足夠強大,你就能真正掌控自己的天賦,因為那原本就是上天給你的禮物?!?
“師姐,那……會不會……我看到的也可能是假的?”景以柔想起了去年,她從明墨白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死亡的畫面,不是也沒成真嗎?其實,她一直暗暗地期待她從藍婷腦海里看到的畫面也是假的。
“嗯……”師姐支著下巴想了想,說,“有可能,你看到的是別人的想法。以柔,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它有著很多的灰色地帶,說不清對錯,就像每個人心中都會產生邪惡的念頭,這就是人性,可是也不需要害怕,因為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我們可以選擇,而當我們用善意戰勝了自己的邪惡念頭,選擇了善,那才是莫大的善,是一種比被迫向善或者為了得到而善更崇高的善,就像我有時候會氣得想要一口咬死尚飛,可是也都只是想想……”
“師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到門檻上的云尚飛,哀嚎一聲,“你想咬死我?為什么?”
師姐捂住了腦門,一副悔不當初的表情,皮笑肉不笑地說,“我說……因為你可愛,你信嗎?”
云尚飛一屁股做到門檻上,歪著腦袋,嘟了嘟嘴,說:“好吧!我信了,誰讓我是你可愛的寶貝呢?”
此話一出,師姐當即覺得嘴里的發糕更加難以下咽了,堵在咽喉處,直往上走。
“師姐!”云尚飛拍了拍師姐的后背,悄悄地問,“你又惡心了嗎?你該不會是真的有了吧?”
“來來來……把你的脖子伸過來?!睅熃銛]了擼衣袖,“讓我一口咬死你算了!”
明墨白從窗口探出頭來,求情說:“師姐,能不能別咬死云尚飛?”
云尚飛往后墜著身子,連忙向明墨白道謝。
明墨白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留著過年不好嗎?!這幾天只能吃冷食,不能開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