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理書院二年級的課程變化挺大,乍一看,分配給藏書閣的時間越來越多了。
不但原來的每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屬于藏書閣維持不變,就連每周一三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也從嬉娛課變成了藏書閣。
很快,大家就明白了為什么藏書閣這么重要。因為今年他們增加的那三門新課程需要在藏書閣才能完成。
書法課,每周一三上午第二節(jié)課,二年級學(xué)生們都要在藏書閣掌事的指導(dǎo)下寫一張毛筆字,從描紅開始。
還有兩門新課程——日日新和至本,這兩門課,聽名字挺怪,真正上了課就更覺得怪異了。
“日日新”課,準確來說是作文課和周測試的合體。
怎么說呢?嚴厲的紀好老師會在周一發(fā)給學(xué)生們一人一張試卷,還有推薦用書列表,讓學(xué)生們寫下自己的答案,然后周四上午上交,紀好老師會在周五上午上課的時候給每個學(xué)生單獨點評,然后下個周一再發(fā)一張一模一樣的試卷,讓他們閉卷作答,試卷上交的同時又會發(fā)放新的試卷。
雖然每個周只有兩節(jié)“日日新”課,可是這節(jié)課要考試,這可真是光聽聽就不招人喜歡。
雖然每次“日日新”的試卷上就只有一道題,可問題是每個學(xué)生拿到的題目都不一樣,這讓習(xí)慣了參考別人答案的同學(xué)們很惱火。
至于“至本”課就比較輕松了,因為每次上課都像春游。
薛樺蘿老師領(lǐng)著他們滿世界觀察,然后讓他們提問題,各種問題都可以。比如:風(fēng)是什么?它是怎么產(chǎn)生的?又去了哪里?它的行動軌跡是怎么樣子的?露水是怎么出現(xiàn)的?它們在樹葉上的形態(tài)是什么樣子的?
二年級學(xué)生們每個人拿個小本本,跟在薛老師身后翻山越嶺,沿途記下出現(xiàn)在腦海里的每一個問題,停下來休息時,他們就分享自己寫下的問題,各種問題,天馬行空什么都有,比如云尚飛寫的:為什么汪小鐵不用嘴巴放屁?為什么不能放出香香的屁?
哪怕再上不了臺面問題在美麗薛樺蘿老師眼里都像是閃閃發(fā)光的珍寶,雖然她并不會試圖解答同學(xué)們提出的任何問題,可是這并不妨礙同學(xué)們喜歡她,尤其是當她一臉驚喜地看著你時,景以柔就覺得自己能提出這樣的問題真是了不起呀!
同學(xué)們都愛上了至本課,他們會偷偷記住問題,然后去藏書閣找答案,眼巴巴地等待下一次再上至本課的時候來幫助解答同學(xué)們提出的問題,雖然有些問題復(fù)雜得讓人無從下手,可是大家聚在樹下七嘴八舌的瞎討論本身就已經(jīng)夠好玩的!
還有一門舊課程讓景以柔覺得有些不適應(yīng),那就是嬉娛課。
怎么說呢?
首先靈蛋們變了樣子,他們居然長出了手和腳,這讓她幾乎不認識自己的小乖乖了。
其次,同學(xué)們好像一下子由課程的參與者變成了觀察者,如果說一年級的時候,他們要不停地和靈蛋們互動,二年級,他們則開始更多地旁觀靈蛋們的生活。
最后,他們的嬉娛課好像一下子從實踐課變成了無聊的理論課,他們要學(xué)習(xí)和靈蛋平等相處的各種理論知識。
就拿為靈蛋建造房子這件事來說,同學(xué)們只是不拿工錢的工人,靈蛋才是工程師兼老板。并且,房子建造好了,他們還不能隨便打開房門,得鄭重地敲門,得到了靈蛋的允許才能進入靈蛋的房間,雖然所謂的“進入房間”,不過是把腦袋伸進去,頂多再加上上半身而已。
現(xiàn)在的窩巢教室完全變了樣,從一開始的只有一棵樹的極簡風(fēng)格變成了破爛市場一樣的地方,四下里橫七豎八,躺著奇形怪狀的小房子。
雖然在建這些小房子之前,每個靈蛋設(shè)計師都能把自己的設(shè)計靈感說得頭頭是道,可是一經(jīng)建造,就立馬走了樣。
用木頭、紙板搭建的房子,歪歪斜斜得極其礙眼,幸虧靈蛋們沒長眼,這也是景以柔一直很納悶的地方,既然它們沒長眼,那它們是怎么看見的?小乖乖又是怎么哭出眼淚的?她曾經(jīng)問過師姐這個問題,師姐回答說,用凡夫俗子的眼光看它們的話,它們不過是一塊石頭,雖然長得丑了點,但就是塊石頭,你要用心來看待它們,它們也是用心來感受這個世界的。
二月中旬的一個星期四,景以柔站在窩巢教室門口,探頭朝里面看了一眼。
只見,小心竿站在小乖乖的房子前,正好就站在從屋頂射下來的光斑里,像是夕陽下的一根旗桿,靜默肅穆,一動不動。
“今天輪到小心竿值班了嗎?”云尚飛擠進教室疑惑地問。
跟在他身后的明墨白,回了一句:“它就負責‘直’,‘班’什么的,都不重要!”
云尚飛聽明白了,他白了明墨白一眼,可是卻沒有反駁,因為明墨白說的是事實,小心竿越來越懶了,雖然以前也不愛說話,不愛動彈,可是好歹在云尚飛說話的時候它偶爾還會有點反應(yīng),現(xiàn)在它就像躲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關(guān)閉了所有的門窗,聽不見,也看不見,這讓愛說話的云尚飛總有種唱獨角戲的無力感,可就算他撓破了腦袋,也拿小心竿沒辦法。
其實,不光小心竿,其他靈蛋們好像也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許多,以前,景以柔來上課的時候經(jīng)常看見靈蛋們滾做一團,就像是小時候玩的那種丟石子的游戲,它們?nèi)齼蓛傻厣⒙湓诮淌依锏慕墙锹渎洹H缃瘢鼈兌祭侠蠈崒嵉卮谧约夯蚱渌`蛋的房間里,房門緊閉,也不知道都在里面搗鼓什么。
就像是春天回歸,大地變綠,花兒不知道什么時候打了一樹的骨朵,靈蛋們仿佛一夜之間完成了這些變化,景以柔把這種變化歸結(jié)于寒假期間的獨處,讓它們習(xí)慣了安靜。
可云尚飛卻說靈蛋們的這種變化是因為它們長出的手和腳,也是!長點什么的時候肯定需要耗費氣力!盡管它們新長的胳膊腿看起來就像是充了氣的塑料袋子,摸上去也軟軟的。
景以柔隱隱約約地覺得自己就要失去小乖乖了,這個念頭讓她皺了眉頭呆呆地望著自己親手為小乖乖搭建的小屋,那個方方正正的紙箱子模樣的小屋被涂成了景以柔不太喜歡的黃綠色,她原本想要涂成粉紅色的,可是小乖乖堅持要黃綠色的。
遠遠地看過去,那種涂的并不均勻的黃綠像是秋天正在慢慢變黃的樹葉,陳舊萎靡。
景以柔心情愈發(fā)不好了,可一想到小乖乖歡喜地在屋里團團轉(zhuǎn)的模樣,她也只能假裝歡喜。
景以柔走到小乖乖的房前,蹲下身,細心地撫平了門上貼著的剪紙,那些是她和小乖乖共同完成的裝飾品,然后輕輕敲了幾下門,門發(fā)出“空空”的聲音,像是要被推倒一樣,抖動了幾下。
不一會兒,小乖乖蹦了出來,景以柔鼻子酸澀,以前小乖乖都是用滾的,它每次都搞不清方向,需要她去抱,從什么時候開始它不再需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