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弟弟
- 誰是妖
- 平與安
- 2085字
- 2023-06-20 15:20:41
窗外,一輛摩托車發出拖拉機一般的轟鳴聲,不要命似的疾馳而過。
景以柔一下子從美好跌進了現實,她煩躁地翻了個身,像是要把自己摔暈在床的另一邊,她覺得喉嚨里就像是長了毛,還是好長的那種,吞不下,又吐不出,不知如何是好。
她喘了一口粗氣,又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媽媽已經變了,變得讓她不認識也看不懂,就像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綏理書院放假,離開妖界之前,她模模糊糊地覺得她是恨媽媽的,以為這次回來,即便媽媽向她道歉,她也不會原諒她,可是當她把拇指放到回家的躍輪上時,她卻開始害怕,害怕媽媽已經離開了那間地下室,害怕她再也找不到媽媽,可是她沒有想到的是一年不到的時間,媽媽又組建了新的家庭。
她永遠忘不了,當她跨出躍輪,走進媽媽的新家時,媽媽臉上那一閃而過的驚恐,這讓她突然就明白了,她根本就沒有鬧脾氣的本錢,原來所有的鬧脾氣,所有的無理取鬧都是因為篤定,篤定對方是愛自己的,可是景以柔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這樣的篤定。
她愣在了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轉頭跑開,直到媽媽跑過來一把將她推到門外,冷冷地問:“你為什么還要回來?”,然后那扇暗紅色的鐵門便在她的眼前“咣當”一聲合上了。
她傻傻地盯著緊閉的鐵門,眼淚不爭氣地溢滿眼眶,她日思夜想的媽媽,不要她了嗎?
屋里傳來男人的吼叫聲:“你從來沒有說過,你還有一個女兒,你個……騙子……”
她捏緊拳頭,指甲狠狠地刺向掌心,原來,媽媽根本沒有告訴別人自己還有個女兒……
她想轉身離開,可是她能去哪里?
天下這么大,沒有她的家……
屋里,媽媽在哭訴:“我不知道她還會再回來……”
她又開始摳拇指上的訓妖戒,原來,媽媽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了……
她該知道的,早該知道的,她就應該留在妖界過年的,可是現在她要怎么回到妖界?
思來想去,她只能等,等送她來的躍輪在開學的那天再一次開啟,把她從這里接走。
后來,媽媽拉開鐵門,把她領進了家,于是她有了新爸爸和新弟弟,仿佛也有了新媽媽,因為媽媽和以前不一樣了。
以前在地下室的時候,雖然她們很窮,每天只能吃掛面,可是媽媽會默默地關注著她,可是現在她在媽媽的眼里像是透明的;以前的媽媽不愛說話,現在的媽媽卻會叉著腰罵人,好像她渾身都長滿了刺;以前的媽媽會叫她的小名——花兒,現在的媽媽卻懶得和她說話……
想到這里,她煩躁地把手插進頭發里,揪住了發根。
房間外,鐵門“咣當”一聲被關上了,緊接著,媽媽和新爸爸又吵了起來,因為她。
她捂住了腦袋,強迫自己不要再想,因為這只會讓她想哭。
可是上午那一巴掌就像印在她腦海里一樣,在她眼前直晃。
當時,她偷偷趴在被窩里復習功課,雖然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可是還是被他發現了。
一直不茍言笑的他扯過筆記本看了一眼,又伸到她眼前,質問她,那是什么?
媽媽偷偷朝她搖頭,于是,她選擇了沉默,不是不敢說,而是不想說,于是巴掌就這樣落在了她的左臉頰上,還沒等她想起來反抗,他就像是被她欺負了一般,氣沖沖地摔門走了。
被打的是她,疼的也是她,好不好?
她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枕頭,那個幾天前還屬于另一個人,十四天之后又會屬于別人的枕頭。
她只覺得迷惘,連控訴命運不公的熱情都沒有了。
或許媽媽是對的,媽媽現在吃得飽,穿得暖,有說有笑的,有什么不好?她憑什么去破壞媽媽好不容易得到的這份美好?
想到這里,她又開始自責,覺得自己不該回來,不該親手毀掉媽媽的幸福。
她把自己拋棄在木頭床上,自責像是那床被子,擁在她四周。
這時,有人敲了敲她的房門,她裝作沒有聽到,因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家里的任何一個人。
不曾想,弟弟卻從門口閃了進來,他什么也沒說,就轉身關緊房門,然后,很自來熟地面朝窗臺,坐在她的床上。
她并沒有扭頭去看,因為不想看見他那張寵兒的臉,從她回到家,媽媽不止一次地和她說過:“看看你弟弟,他多乖,你為什么就不能學學他?”
這句話在景以柔聽來,比媽媽說你看看別人家的孩子,更讓她難受。這種難受讓她自責、委屈,更讓她對這個別人家的孩子有了幾分的嫉恨。
她猛地偏過頭來,恨恨地盯著弟弟的背影。
此刻這個招人嫉恨的弟弟就坐在路燈照進來的光里,一聲不吭,任由昏黃的光透過灰蒙蒙的玻璃窗,趴在他的臉上,他很安靜,可是景以柔仍然不喜歡,就像是他擋住了原本屬于她的路燈光,雖然昏黃的路燈光微弱到根本給不了她多少光亮,可是她還是不愿意它被弟弟搶走。
她張開嘴,剛想叫他離開自己臥室。
弟弟卻轉頭看向她,時間剛剛好,就好像他背后長著一雙眼睛一樣。
他的臉有一大半背著光,可是瘦削的下巴讓他的整張臉有了尖銳的輪廓,他扭著身子,來看景以柔,一雙手卻攪在了一起,像是心里有著某種不確定的掙扎。
這不像她認識的弟弟,雖然他們才認識幾天,可是他早已甜甜地喚她姐姐,毫無嫌隙的樣子,他性格開朗,愛說愛笑,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寶寶,總是那么討人喜歡的樣子,可是此刻隱在陰影里的那張臉,卻像是一朵陰郁的云,是夏日壓在山頭上的那朵烏云。
他盯著景以柔看,像是在考慮她可不可以信任,過了一會兒,他撇了撇嘴,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樣,把左手撐在床上,靠近她一些,開始輕聲說:“我不在乎你有多少秘密,我也不感興趣,我只想有一個家,至于多不多你這個姐姐,我也不在乎。可是如果你要破環這個家,我可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