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沖的村民以農(nóng)作為生，勉強(qiáng)能夠生活。

蘇晗躺下一扭頭，便望見斜斜的窗戶上，有一方小小的窟窿。

窗外風(fēng)聲沙沙作響，風(fēng)吹得不大，但總能撩撥她心中的弦。

蘇晗還記得年幼時，外婆家的小溪邊上，有許多巨大石頭。

她總愛站在石頭上，吹著風(fēng)，望著小溪的對岸。

而此刻躺在她旁邊的藤蘿大氣不敢出。

蘇晗小聲地打趣她：“不就跟我擠一張床嘛，你也不用怕成這樣啊。”

怕蘇晗是真的。

藤蘿說：“小姐，你真用那法子能收服妖怪嗎？”

“當(dāng)然，我是那種會吹牛的人嗎？更何況，你還在這里，我總不能拉你一起去喂妖怪吧。”

聽到她說這話，藤蘿放了心。

蘇晗這下明了，原來這丫頭是怕這個啊。

話說這時，窗外一陣磕磕碰碰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聲音響了許久。

像是木棒打擊地面。

蘇晗好奇，起身湊到窗戶邊，透過那個破窟窿一探究竟。

直接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嫗，右手拎著個發(fā)黑的舊籃子，兩眼失神，拄著拐杖，正一探一探，往他們這邊走來。

蘇晗扭身囑咐藤蘿道：“待會兒無論誰喊你，你都不要出聲，聽到了沒有？”

藤蘿躺著，雙手捂嘴，一雙眼驚愕瞪大，眼里恐慌快要溢出，聽蘇晗這么說著，她不假思索地點了點頭。

蘇晗起身再看時，窗外已無老嫗蹤跡。

清晰的敲門聲使她心底一顫。

“有人嗎？”蒼老的聲音響起。

他們住的是最西邊的房間，從剛剛開始就沒再聽到聲音。

難不成是她剛剛說了話？

可在蘇晗看來，這老嫗分明就是個人類，探不出半分妖氣。

門外老嫗繼續(xù)扣門，發(fā)出冗長而又無力的蒼老聲：“有沒有人啊，老婆子沒趕上車能不能借住一晚?。俊?

蘇晗依舊警惕，若是不搭理的話，門外之人可能就此作罷離去。

可偏偏她旁邊的人迷了心竅一般，緩緩起身走向門，又想將門打開。

蘇晗搶先一步攔在藤蘿面前，壓低了聲音憤怒質(zhì)問：“你瘋了嗎？不讓你說話，我也沒說讓你開門啊。”

豈料她面前之人一動不動，本是一雙靈動的眼，此刻卻雙眼無神。

藤蘿沒有答她的話，不知哪兒來的力氣，隨手一扒，蘇晗便被扒拉到一旁，險些跌倒。

蘇晗好不容易站穩(wěn)，才發(fā)現(xiàn)藤蘿眼疾手快，已經(jīng)把門打開了。

老嫗的拐杖在門檻邊上探了探，終于邁進(jìn)了一只腳。

老嫗是個瞎子，僅憑著聲音左右張望。

“姑娘啊，老身就在此借住一晚，這籃子里有些雞蛋，便留給你們吧。”

蘇晗冷聲問：“你既然看不見，又怎么知道我們是姑娘？”

老嫗聽后笑了兩聲：“老婆子，這眼睛瞎了快四十年，沒什么用了，但是這耳朵就跟鏡子一樣，蟲子的叫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是人呢？”

不等蘇晗再開口說話，藤蘿就攙扶起老嫗的手將她帶往床邊。

蘇晗這下心里有了七八分底。

這時老嫗又說道：“你們兩個姑娘家都還沒有婚配吧？”

藤蘿怏怏答道：“是?！?

老嫗接著道：“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輩子，也是說了不少的媒，不如我?guī)湍銈冋乙粋€如意郎君可好。

我今日來的路上，看到有兩個小伙子，長得可俊了，探聽了一番，家事還尚可，不知你們意下如何？”

藤蘿說道：“大娘，我想去看看?！?

蘇晗見老嫗望向自己，也做出一副無神模樣重復(fù)藤蘿的話：“大娘，我也想去看看?！?

老嫗望見他們的模樣，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好好好，那便帶你們?nèi)デ埔磺??！?

話音一落，老嫗拄著拐杖探了探路，轉(zhuǎn)身就朝外走去。

藤蘿跟在老嫗身后，而蘇涵又跟在藤蘿身后。

烏漆抹黑的夜晚，哪個大小伙子會在路邊等著見人？

關(guān)鍵是藤蘿這丫頭被催眠了，蘇晗不想管也不行了。

他們跟著老嫗拐了一個又一個彎，蘇晗在空隙時間四處瞅了一眼，村里的房子的燈都滅了。

出了村口，快到路上了。

蘇還在山坡上還納悶兒，這路上真沒有人啊。

眼見著老嫗要將他們領(lǐng)到林子里去，蘇晗清了一下嗓子：“老婆婆，你家住在哪里？”

老嫗聽到這聲音明顯一愣，但還是笑呵呵回答：“我家啊，原來也是徐家沖的，但是早在十年前就搬了，現(xiàn)在便在年陽山腳下住著?！?

“那你這么晚來這里，本來是打算去哪里的？”

“我做了一個禮拜的工，主人家念著我活做得好，放一天假，還給了我一籃雞蛋，我正想著拿回家給女兒吃。但是天黑了，這路上不太平。”

這次蘇晗笑了兩聲：“年陽山我知道，但是那里荒了幾十年了，從未有過人家，你在撒謊吧？”

老嫗這次怒了，兇道：“你胡說，那兒有好幾戶人家。我跟我女兒住在那里快十年了，難道還沒有你一個毛丫頭清楚嗎？！”

年陽山就在華陽山邊上，山峰遠(yuǎn)沒有華陽山高大繁茂。

蘇晗在華陽山生活了十幾年，有沒有人家她還不清楚嗎？

既如此，那便只有這個老婦人撒謊一說了。

“你先別著急，你剛才說你還有一個女兒，那你還記得她長什么樣子嗎？”

剛才微怒的老嫗這時突然泄了氣，低頭沉思著蘇晗問的話。

“女兒，樣子？”老嫗不知不覺用手捶著腦袋，一副回憶艱難的樣子，“我……我的女兒，我好像想不起來了。”

痛苦、猙獰、悲愴，此時此刻，這三種情緒在老嫗?zāi)樕象w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他痛苦地丟下拐杖，瘋狂地抓著自己的頭發(fā)，仰天大喊著：“我想不起來了，我真的想不起來了?！?

“我的女兒啊，我的女兒啊，是娘對不住你啊?！?

蘇晗立馬撇向一旁呆滯的藤蘿，手中捏訣，口中念著咒語：“天下無敵，念耳清心，去。”

她的手一指，藤蘿下一刻便搖了搖頭。

但見到一旁癲狂的老嫗，藤蘿不免害怕，連忙湊到蘇晗身旁，小聲問道：“小姐，我剛剛是怎么了，她又是什么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