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仁拷問出邪魔老巢具體所在，比河神略微先一步到達。

初見落魄老道，他窮困潦倒中透著一絲渾渾噩噩之感、

第二次在客棧相見，他仿佛面對死亡，情緒很不平靜，暴躁地吃著東西，再一次相見，如今的青石階前，他腰背挺直，灰白胡須風中飄舞，宛若一柄仙劍出鞘，氣勢純粹又凌厲。

“慚愧。”

老道人回頭道，聲音滄桑。

“老道曾做下錯事，半生得過且過，以為生死不過是過往云煙。

但性命終究難舍，老道不得不花了些時間才終于做下決定來此了結曾經的過錯。”

“曾經的過錯？

老道長和山上的邪魔認識？”

楚仁挑眉，聽說有的人在死前反而會陷入一種平靜，什么都徹底想開，再沒有什么能牽絆影響他。

想起之前老道人說自己命不久矣。

“不知這位老道人是不是現在這種狀態。”

靈秀山莊內院之中。

宛若中年文士的男人溫柔握著棺材里玉人的手掌，看向山下，目光洞穿層層阻礙，看到了楚仁與老道三人，聲音帶著一絲怒氣。

“你們是什么人？

敢闖入我的山門？”

山階前，震耳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宛若天地降怒。

楚仁目光穿透房屋墻壁，看到了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目光主要落在了修為最強的老道人身上，至于剩下一個小妖，一個凡人，直接被他忽略。

“塵歸塵，土歸土。

魂靈已經安息，你妄圖逆陰陽而行，不怕招致天譴么？”

老道人眉目凜然，神情帶著一絲復雜，與對方隔空對視。

“馮云。”

“你是誰？”

此人一眼看穿他的目的，不足為奇，尸體加上他搜捕的生材，有見識的修煉之人，不難猜出他想干什么。

但中年文士不明白對方怎么會知道他的名字，語氣中夾雜一絲驚疑。

“這個名字，我許久不曾聽過了。”

“我已記不清是多少年了，這些年我一直活得得過且過，從不去計算日子。

很多年前，你的道侶曾邀我到你們洞府之中論道，那時我與你相見……”

老道說到一半，中年文士臉色劇變，怒發沖冠猛地站起，天上陡然陰風驟起，他的儒雅全都消失不見，雙眼鐵青，聲音似從九幽地獄中傳出的怒嚎。

“是你，你是那日那個道人！”

他不敢相信，昔日做夢都想殺的仇家竟主動送上門來。

變化太大了，這個滿身補丁、頭發花白、落魄潦倒的邋遢老道人，和當初那個風采過人、自稱藝成下山、眼中發亮躊躇滿志要斬妖除魔的年輕道人簡直天淵之別。

以至于朝思夢想想抽骨扒皮的仇人在眼前，他竟未認出！

“是你殺了我的婉兒！”

中年道人嘶聲大吼，黑云匯聚，覆蓋數里，宛若天穹要覆壓而下。

“你的道侶……是死于我手，卻也是被你所害。”

老道悲痛地閉上眼，聲音冷厲。

一旁的楚仁與青瑤對視一眼，差不多聽明白，這兩人竟是舊識。

老道殺了邪魔的道侶，自認做錯，邪魔似乎耿耿于懷，妄圖復活道侶。

楚仁觀瞧，中年文士房間里棺材里和近乎活人的尸體，應該就是中年文士的道侶。

“你閉嘴。

我要你償命！”

如心底痛苦之極的傷痛被觸碰，中年文士大喝，頭發飛揚宛若妖魔。

他手上現出一桿黑犼大旗，猛地一揮，偌大山莊內一切做事的仆人全都停下了手中動作，雙眼赤紅，手中長出尖利指甲，發出不似人的嘶吼，向山下殺去。

靠近內院的護院打扮的家丁，竟在體內陰氣爆發后，有了飛舉之能，口中鉆出獠牙，滿面陰戾撲向山下。

“出！”

山階之上有上百行尸猖兵殺來，為首更有幾個飛天行尸，老道面色不變，張口一吐。

一枚暗沉沉的銀丸飛出，被焰光包裹，圍繞他周身環繞，攜帶一股鋒銳之極的氣機，滿山草木顫動，讓人汗毛倒豎。

青瑤腳下倒退，感到一股莫大威脅。

“怎么了？”楚仁問道。

“那是一枚劍丸，上面飽染了不知多少妖怪的鮮血。”看著那枚殺氣騰騰的劍丸，青瑤仿佛看到無數妖怪的亡魂在其下哀嚎，她臉色微微發白，本能感到畏懼。

“不用怕，小姑娘。

我做下錯事后，為了彌補，讓內心好受，曾誅殺過不少妖怪邪祟。”

老道話語隱帶一股沉重。

“但我每次出劍，都再三確認是該殺之妖才會動手。”

“彌補？”

中年文士猙獰地狂笑，震動山岳。

“我認得你這枚劍丸，當初你一劍殺了我的婉兒的時候怎么沒有再三確認？”

“我要你血債血償！”

說著，他噴了一口鮮血在黑旗之上。

群魔亂舞，猛然撲殺下來的群尸變得更加兇猛強大，個個身體提升到了堅逾鑌鐵、力可擲象的境地。

“疾！”

老道人低喝一聲，劍丸化作三寸飛劍，迸射刺眼劍芒，化作一道劍虹猛地飛去，如刺敗革，洞穿一個個行尸的身體。

“我來助老道長一臂之力。”

見此，楚仁朗聲一笑，躍身而上，身似電射，似虎入羊群沖入行尸群里。

他揮動拳腳，每一擊都有撼山裂地之巨力。

嘭嘭嘭！

沒有一個行尸能擋住他一擊，就被他轟飛出去，如一個破布口袋倒飛百丈不止，骨肉成泥，沒了氣息。

有的被他一拳打飛，撞碎院墻，撞塌房屋樓閣，貫穿了大半座山莊。

咔咔咔！

骨頭碎裂之聲不絕于耳。

楚仁仿佛山岳化作人形，攜帶無邊巨力，擦著就傷，碰著就死！

摧枯拉朽的交戰之中，他力量不斷飛速增長，殺得暢快淋漓。

青瑤準備幫手，但楚仁速度實在太快，她舉起手掐起法決，剛鎖定一個行尸就要出手。

下一瞬行尸就已被轟爛尸體，殘破尸體倒飛出去不見蹤影。

她目光移動的速度幾乎跟不上楚仁拳斃行尸的速度。

“此子……”

老道人眼中有些驚異。

他看得分明，楚仁身上的年輕氣息是做不得假的。

但這個年紀竟有這等實力，這是哪家上古神人或神仙的弟子？

吼！

七八只飛天行尸自空中殺來，老道人索性操控劍丸直上云霄，劍丸滴溜溜一轉化作三寸小劍，但赤紅劍芒熠熠耀眼，似大日橫空，與之攔截交戰。

剩下的行尸全交給了楚仁。

楚仁樂不得如此。

所有行尸都能幫他增長力量。

這群行尸猖兵速度如疾風一般，但在楚仁面前全都不夠看，連他的一絲衣角也碰不到。

一個行尸沖到他面前，伸手抓來。

楚仁面色冷厲，握住手腕一捏，骨頭粉碎，反手一捶。

嘭！

行尸深深砸入地面，碎石飛濺，方圓十數丈的深坑出現，如大地可怖的瘡痍，攔腰截斷上山的青石階。

未等其他行尸再撲上來，他身形一閃又來到一個行尸面前，舉腳踹出。

仿佛被神象撞擊，那個行尸似被投石車擲出的巨石，撞碎了山莊一座樓閣的上半部分，破碎的土木與石塊一時如雨般散落覆蓋大半個山莊。

楚仁氣勢可怕，出拳如電。

一個個行尸或倒下鑲嵌入地里，或橫飛出去消失不見。

上百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行尸猖兵，足以屠戮凡人一國。

不到數個呼吸，楚仁解決了全部的行尸的猖兵。

突然，他站在滿地破爛尸體中間，身上場域之力包裹，身上沒有沾上一絲污血，甚至沒有半點喘息加劇，如一桿神槍挺立，給人不可撼動，深不可測之感。

“這……”

青瑤吃驚地張大嘴巴。

在她之前，公子沒接觸過修煉，而她雖把公子引上修煉之路，實際沒起到什么作用。

“公子這樣強大的力量與身軀竟是天生的么？”

青瑤不由開始猜測楚仁會不會是什么天將下凡歷劫。

這是絕對有可能的事，否則無法解釋為何公子未修煉過就有這等實力。

“好熱。”

破碎的山階上，站在滿地尸體中間，楚仁忽然眼珠發熱，不由用力眨了眨眼。

“這是要覺醒熱視線的征兆么？”

他雙手捂住眼珠，的確感到一股如火般的滾燙，心底有些興奮。

嘭！

一具被飛劍刺落身體金剛不壞的飛天行尸，摔到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他雙目赤紅，滿面戾氣，嘶吼著還想再飛上天。

“到了我面前，還想走？”

楚仁一把扯住了他的腳，把他拽了下來，猛地順勢摔到一旁，大地崩裂，裂紋蔓延十幾丈，整個山體都是一抖。

反手又是一摔。

嘭嘭嘭！

接連幾下，楚仁像扔垃圾一樣把全身骨頭碎成渣子、軟面條似的尸體扔掉旁邊，拍了拍手掌。

緊接，老道人操縱凌厲飛劍，劍光如電縱橫天空，洞穿了幾次天上的飛天行尸，發現他們在黑犼法旗的操縱下已向真正陰尸轉變。

無法持久長存，靈智徹底喪失，卻幾乎再沒有要害，除非身體大部分遭到粉碎才會死去。

看到楚仁毫不費力的模樣，老道人索性把飛天行尸一一刺落。

眼前天降的力量到此，楚仁自不會放過，他將之全部解決。

“馮云，你妄圖以人之陽氣布置邪法，將你的道侶復活轉為幾與常人無異的肉尸。

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道侶愿不愿意這么做。”

老道人冷喝，聲音響徹山上。

“你這樣做是害了她。

她本可往生投胎，你這樣做了，她將永世不得超生。”

“永世不得超生？”

中年文士大笑。

盡管一眾猖兵全被解決，他亦沒有絲毫慌亂。

因為這些不過是他為布置大陣而煉制打下手的仆役。

“你難道不清楚所謂輪回轉生是怎么回事！”

他一開始忌憚過老道人，但在其出招后發現其這么多年過去，飛劍用妖血祭煉得更加凌厲，可道行竟沒多少增長！

至于另一個莫名其妙只修肉身的家伙，他根本沒放在眼里。

“不成仙轉世真靈必失，不過是等同把泥人打爛再捏一個。

你讓我的婉兒下一世做男人，或者做豬做狗么？”

“如果不是你，她也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我雖鑄成大錯，你怎敢把責任全推諉給我的身上。”

盡管心中愧疚，聽聞此言老道人須發飛舞，也不禁怒喝道。

“當年之事，起因如何你自己心中清楚。”

“我清楚？”

看了眼棺材中的佳人，中年文士流下一滴淚水，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大吼道。

“我清楚的只有一點，我的婉兒對你毫無防備，你卻突下殺手，就那么一劍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