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是李樞通過昨日的第一印象，已經對嚴思遠有一定的信心了，但是他也沒想到此時再看到嚴思遠時，能跟昨天判若兩人。

昨日的混不吝老犢子，今天卻穿著一身剪裁貼身的格紋西裝出現在他的工作室內，潦草的面容也修飾干凈，雜亂的頭發此刻也服服帖帖的，一側背在耳后，另外一側斜蓋在右眼前，下搭的眉眼間全都是難以掩蓋的憂郁氣質。

【形象參考死亡擱淺內的反派克里夫，飾演者麥斯·米科爾森】

李樞就這么直愣愣地看著嚴思遠，嚴思遠也沒有出聲，坦然地迎著對方的目光。

畢竟在李樞之前，他已經在公司內受到了數不清多少道目光的洗禮了，誰也不知道公司什么時候簽下了這么一位外型出眾的憂郁系大叔。

別說公司里的人沒認出來自己，就連自己的老伙計宋合今早接他時，都在駕駛座上愣了好久。

“你是嚴思遠？”

李樞干巴巴地問了一句廢話，但嚴思遠還是認真回答了。

“我是嚴思遠。”

“可是跟我手里的資料上不像啊，那種在舞臺上肆意張揚的浪子形象哪去了？”

對此，嚴思遠只是從李樞桌前的資料最上方抽過一張紙，然后用右手捏著在自己的面頰側邊立起來，同時又用左手點了點那張資料紙上自己蓄著長發，懷抱電吉他踏著音響的照片。

“這就是我，只不過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盡管李樞知道這一切都是事實，但他還是對此難以置信，他不是接受不了一個人的面貌變化，他只是被嚴思遠的氣質變化給驚到了，或者說，李樞內心是不想承認一件事情。

難道他一個取向正常的男性，居然被這個老犢子的憂郁氣質給迷到了？

還沒等李樞想明白這件事情，嚴思遠反倒是率先開口替他說了出來。

“是不是覺得一個人的氣質變化不可能這么大？那可能是失去的還不夠多吧。”

李樞一愣，看著嚴思遠自嘲的笑容，盡管他在笑，但蘊含的悲傷氣息卻無比沉重。

“可是……你現在的外形和氣質，跟這首歌不搭啊，我需要的是你昨天那種形象。”

李樞有心岔開話題，將話題拉回到了正事上。

這次輪到嚴思遠發愣了，要昨天那種沒洗頭沒睡醒的狀態你不早說？害得自己白白浪費時間早起拾掇形象了。

李樞看著面前穿著人模狗樣的老犢子，也是感覺有點對不起他，但僅僅是一點而已。

“我應該是沒有這么大的影響力能讓你痛下決心找回自我吧？”

面對這個同樣也是宋合、何虹兩人的問題，嚴思遠沉默了幾秒鐘，才從西裝內側的口袋中抽出那份疊得整整齊齊的譜子。

“你沒有，但是它有。”

“你知道我為什么沒有死嗎？”

話題瞬間又變得沉重起來，這讓李樞只得硬著頭皮做一回聽眾。

“為什么？”

“我和我父母關系并不好，而我妻子的父母走的很早，如果我死了，就沒人能記得她們了。”

說出這話時，嚴思遠的眼眶已經開始泛紅，有人勸他向前走，也有人覺得他應當結束這了無生趣的一生。

但是最后只有他自己被回憶困在了原地，無法自拔。

“只有這首歌，它在勸我跟自己和解。”

工作室內的氛圍沉悶了下來，一時間陷入了沉默當中，李樞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嚴思遠也不再保持自己的造型，靠在椅背上，倒仰著頭顱看著天花板發呆。

工作室外不遠處的水吧，劉醒摩挲著下巴，略帶思索地看向身旁的苦瓜臉宋合。

“我說，里面不會打起來吧。”

宋合臉上露出那招牌式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眼底卻藏著一絲冷意。

“不會的，老嚴頹廢了這么些年，也只打過一個人…哦不對，那不是人。”

劉醒心中恍然，天王間的矛盾啊。

整個文娛世界，其實用一句話就能概括了。

六州有十大，三家有五榜。

在這個世界，華語地區占據五個大州，青州和梧州各有5億左右人口，涼幽梁三州合起來才堪堪達到5億人口。

十大文娛集團，青州有目前排名第一、第二、第七的三家集團；梧州則有第三、第四、第八三家集團，文娛幾乎就是這兩州分庭抗禮。

比成績的方式很簡單，主流平臺有三家，分別是頌風、韶光和天樞，坊間戲稱御三家。

每家都有兩個共同的榜單，官方榜單和新歌榜單，前者按周收錄有效收聽人數最多的歌曲，俗稱收聽榜；后者按月收錄當月發布的新歌曲，俗稱點擊榜。

除此之外，御三家還有各自的主攻方向，頌風重原創，韶光重流量，天樞重銷量。

所謂的天王天后就是用作品霸榜任意一家平臺的三榜至少一年。

嚴思遠為何是第五天王，就是因為晨星集團迎合市場，讓他把作品發行在了水分最大的韶光平臺。

這一波操作，晨星和嚴思遠雖然把流量賺足了，但也因此失去了爭奪青州四大天王的資格。

失去比得到更多的還有晨星集團本身，一步錯招，讓晨星被擁有兩位天王的曙光死死壓著不能翻身，若不是痛定思痛后讓謝沂歌參與到集團發展方向，將歌曲類重心側重到頌風平臺，恐怕晨星連第二都難保住。

——————————

“雖然你說的很感人，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換一換造型。”

李樞沉思是因為他在回憶這首歌的點滴細節，主要是Live版本的細節，想要唱出原版的效果來，聲線和造型兩者缺一不可。

嚴思遠現在的聲線已經過關了，但是以他現在的形象來說，他整個人的氣質跟灑脫、豪邁這兩個詞壓根就不搭邊。

“理由。”

嚴思遠也收回思緒，面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有著自己的音樂理解，自己的舞臺形象跟這首歌應該不會有什么沖突才對。

李樞聞言直嘬牙花，在嚴思遠認真的眼神注視下，才不得不說出自己的內心想法。

“你的形象氣質其實也很符合這首歌，但是，符合的是我心中女版的形象。”

嚴思遠的拳頭已經一點點握緊了，如果李樞后續的話不能說服他，那這拳頭恐怕下一秒就要出現在他的臉上了。

“我很難用語言跟你來形容，這樣吧，麻煩您老人家回去恢復一下昨天的造型，晚上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看著李樞信誓旦旦的模樣，再結合這首歌曲的質量，嚴思遠決定讓自己再相信對方一次，如果結果是截然相反的效果，他的人脈也足以幫助他從一個D級作詞作曲的手上拿過這首歌。

不論是哪個州，評級就代表著權力和榮譽。

畢竟D級的制式合同規定了，李樞每個月需要穩定提交三首曲譜，版權所屬和之后的收益都是全額歸公司所有，其他的作品，只有依據固定價格賣給公司，或者是第三方分成。

如果他選擇采用分成合同將作品賣給其他個人或者公司，那晨星依舊具有優先買斷權。

只有到了A級評級，作品的版權優先買斷條款才會被取消，讓版權真正回到創作者手中。

且不管這些合同的紛紛擾擾，兩人談妥時間之后，嚴思遠就準備起身離開這間工作室，他是B級歌手行程可以不固定在公司，李樞可不行。

嚴思遠拉著宋合離開之后，劉醒才推門走進來，看著一副穩若泰山模樣的李樞還沒開口，李樞就先對著他發出了邀請。

“醒哥，晚上有興趣去酒吧坐坐嗎？”

“酒吧？你小子剛入職幾天，還沒發工資吧。”

面對劉醒老大哥一般痛心疾首的模樣看著自己，明白自己已經被視為敗家子的李樞只是神秘一笑。

“放心，不用你掏錢，也不是我掏錢。”

劉醒一聽這話，腦海中頓時聯想到了剛走出的嚴思遠，瞬間就來了精神，一臉興奮地追問道：“嚴思遠請客啊？”

在腦海中模擬了一下今晚的精彩畫面，李樞也笑了起來，但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算是吧，能消費多少額度，就全看這位第五天王的本事如何了。”

——————————

晚上九點，青州首府瑯琊市。

“你說的重要場合，指的就是這種不入流的地方？”

扮回長發散亂，一身破洞牛仔服飾的嚴思遠一臉憤怒地站在來來往往的人流中間，努力躲閃著醉酒男女的碰撞，半側身指著頭頂閃爍著炫彩燈光的廣告牌，沖著一旁滿臉認真的李樞和劉醒喊著。

醉夢空間，是瑯琊市夜生活最豐富的一條酒吧街。

同樣都是被炫彩廣告牌籠罩的世界，晨星周圍聳立著的眾多高樓大廈上，都掛著數塊造價不菲的寬大光幕晝夜播放，這里的霓虹燈牌艷麗小巧，卻只能在夜晚雜亂地閃爍。

廣告燈牌的差距，亦是這兩方天地的地位差距。

盡管周圍嘈雜的音樂不斷沖擊著眾人的耳膜，但李樞還是從嘴型和表情看懂了嚴思遠的意思。

他湊近了兩步，對著前者大聲扯著嗓子喊道：“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人民喜聞樂見，你不喜歡，你算老幾？”

“更何況，這里只是大門口，不是我們的目的地！”

已經上了賊船的嚴思遠只能任由李樞在前面帶路，同時他也粗暴地拽了一把傻站在原地的劉醒。

這人在公司資歷也不算短了，怎么一副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