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不棄找了間亮著燈光的人家,上前叩門。
噠噠噠
“誰!”屋內的人十分警惕。
“我們是從意遠村出來,路過你們村,想討個住處。”拾不棄答道。
屋內安靜了一會,隨后傳來腳步聲。
嘎吱一聲,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大娘,她帶微笑,右手輕拍懷里抱著的嬰兒,左手做了一個請的動作:“三位請!”
三位?三位!
初一現身了!?
拾不棄不安的看向孫老頭的身后,那里分明空空的,這三位是如何得來?難道還有別的東西?
她看向老頭,老頭卻沒有什么異樣,以老頭的體質定然能看到她所看不到的東西,他如此淡定,應該沒什么吧?
在拾不棄自我安慰時候,孫老頭抬腳踏進了屋里面:“嘮擾了。”
“孩子他媽,誰啊?”一道男聲傳來,他四十歲左右,懷里亦抱著一個嬰兒,在他身邊跟著一個五歲左右的的小男娃,小男娃懷里也有一個嬰兒。
真是……多子多福啊!
“是過來借宿的外鄉人。”大娘說道。
男子聽了眼里飛快的閃過一度亮光,像狗見著了肉包子,但很快用熱情的笑容掩蓋了:“家中簡陋,三位不要介意。”
又是三位!
他們是如何發現初一的?是故意還是試探?拾不棄總覺得這一家人不簡單。
“不介意,不介意,是我們打擾了。”孫老頭說道。
“西屋有有間空屋,三位便在那里將就一晚吧。”
“多謝家主。”孫老頭慈祥的看著男子懷里的娃:“這娃真乖巧呢,多大了?”
男子臉上煥發出慈愛的笑容,他輕搖著懷里的嬰兒:“這是我家大娃,二十出頭,長得可漂亮了!”說完那娃似乎為了配合男子,小手輕舞,發出歡快的依依呀呀聲。
二十出頭?
二個月差不多!
救命,這家人不正常!
男子像是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言語有多荒謬,又指著大娘懷里的娃介紹著:“那是我家二娃,今年十九歲,她出生那年,村里收成正好,我家二娃一看就是個有福氣的!”
接著他又拖過旁邊的小男孩來到前面指著他懷里的娃:“這是我家三娃,十七歲,這丫頭可機靈了!”
說完又意猶未盡的拉著拾不棄和孫老頭進入一個房間,里面并排躺著三個娃,那是四五六娃,都是十幾歲左右。
拾不棄感覺到詭異的氣氛在空氣中流動,哪有人家一次性生六個娃的?又不是豬!
再看孫老頭,他正一臉笑哈哈的應和著那家人,絲毫不覺得家主有什么不正常!
她的心頓生敬意,不愧是老姜!這定力,牛啊!
“不知幾位可有興趣養娃?”男子介紹完后,臉上露出了詭笑。
這笑,這問題,拾不棄懷疑若是回答了一個想字,那家主會不會將那躺在床上的娃塞給他們抱著。
好在孫老頭擺擺手:“我這老頭快入土,沒那精力嘍!”
“那這位姑娘呢?”男子緊緊的盯著拾不棄,似乎她要是拒絕,便馬上撲過來撕了她似的。
拾不棄頭皮發麻,這一家人太可怕了,拒絕,必須拒絕!誰要養二十多歲的娃!
當然不能強硬的拒絕,沒見到孫老頭的理由讓人無法反駁么?
腦子是個好東西,她還真有!
就那么一剎那,靈光一閃,她低頭嬌羞道:“我,我還要嫁戶好人家。”
男子對拾不上下掃視了一番,最終彼有些贊同的點了點頭,算是放過了她。
拾不棄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動口就能解決最好不過了。
家主將視線移向孫老頭身后:“那位飄在空中的呢?”
拾不棄心頭一跳,如此直白,有持無恐,還是想直面挑戰?
“嘿嘿嘿,奴家家中便有娃,不勞家主操心!”初一笑嘻嘻的現身道。
“你家中有娃,為何不帶出來?”男子不滿的問道。
“家主說笑了,我那娃已經一百五十歲,他自然不需要我時時帶著了!”初一依然不緊不慢的回復道。
拾不棄驚得嘴巴張成O型,若不是確定還是那個熟悉的初一姐,她都懷疑她與這家人是一伙的,說出的話簡直如出一轍。
“既然你們都不能養娃,那就先去西屋休息吧!”男子有點遺憾的說道。
幾人在大娘的帶領下,進入了西屋,里面除了一張床,四周空蕩蕩的。
拾不棄關上門,向孫老頭和初一低聲問道:“老頭,初一姐姐,你們看到了什么?”
“唉,那是死芽。”孫老頭回答道。
“死芽?”
“沒錯,剛在世界冒了個頭便死去,我們稱之為死芽”
“那……”
“沒錯,那些嬰兒都是!”
“那……”
“那一家人都是活人,不過被死芽操制了!”
“那……”
“先等著吧,我們暫時沒有危險!”
拾不棄無語了,她才說一個字,后面都被老頭猜到了。
她算是弄明白了,家主說那些死芽的年齡是真的,不過是剛出生便死了,所以一直保持著死前的樣子。
那初一姐姐說的她的娃一百五十歲了,那是不是說明已經死了一百五十年?
她偷偷瞄了一眼初一,初一卻是愁悵的站在門口,不知在想什么。
夜,很靜。
拾不棄進入了修煉狀態,孫老頭躺在床上已睡著,初一則是隱沒在黑夜中。
“嗚嗚嗚……”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哭聲。
拾不棄猛的睜開眼睛,房間空空的什么也沒有。
踏踏,門外響起了清脆的腳步聲,像是故意告訴里面的人,有客來訪。
拾不棄緊緊的盯著關閉的門。
腳步聲在門外停下,緊接著,響起了敲門聲。
拾不棄緊張的握著手中的劍,猶豫著要不要去開門。
“開門吧!”孫老頭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過來。
門,嘎吱一聲打開,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初一打開的。
一個小小的人兒走了進來,拾不棄認出,正是之前躺在家主懷里的死芽。
“嘻嘻,好香的生靈!”死芽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想打么?來呀!”拾不棄抽出手中的劍,刀尖指著死芽說道。
“哼,動不動就打打殺殺,一點都不好玩。”死芽看著拾不棄吞了吞口水,然后隱沒在黑暗中。
拾不棄死死的盯著門口,身體警惕的向前弓著。
一息,兩息,三息……安靜極了。
“不棄,將劍收起來吧,她已經走了!”孫老頭見到拾不棄如臨大敵的樣子,好笑的說道。
“走了?她們就這樣放棄了?”看她們的樣子明顯還有戲呀!
孫老頭搖了搖:“她們當然不會放棄,只不過覺得現在不是我們的對手,想必還會再出手。”
“那我們應該如何?”
“明天去查一查槐蔭村究竟出了什么,只有查清楚事情,我們才好決定如何做。”
“難道現在不能將她們都打散了?”
“不棄,我們修道的重點在于修心,打散這些死芽確實是一了百了,但是,以后呢?你能保證自己問心無愧,沒有心魔么?再說,現在這些死芽也只是操控村里的人,并沒有要他們的命,事情沒到最后,我們不能這么快下定論。”
拾不棄想說,她不會產生心魔,別人要殺她,就要做好被殺的覺悟,她在玄天界這么多年都是這樣過來的。
但是看到孫老頭堅決的樣子,她只好吞下要說的話,她想,凡人,還是太仁慈了。
夜,再次陷入了寂靜。
拾不棄坐在坐墊上,她已經退出修煉,她意識開始模糊,不一會兒,撲通一聲,倒在地上睡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在做夢,只是這個夢不太美好。
夢中,她站在槐蔭村的上空,槐蔭村已經連綿不斷的下了十天雨,除了高洼地區,整個村都泡在水中。
聚集在高洼處的村民臉帶愁容,他們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有氣無力的。
“唉,發洪水了,今年又沒有收成了,要鬧饑荒了。”
“今年添了新丁,又多了一張口,哎,怕是難熬了。”
“小女娃有啥好養的,村里的力氣活,還是要指望男娃。”
“怎么說,這也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能不養嗎?”
“養?你家有糧?而且養大也是別家人,年年饑荒,哪里養得起?”
“我聽說,槐二將他家四娃扔深水湖了。”
“那么小,他們也舍得!”
“害,他家也被逼得沒辦法,六張嘴,拿什么填?今年有收成還好,可這老天不賞飯呀!”
……
洪水退去后,落出被泡得狼藉的村落。
盡管心里有準備,但看到那被泡壞的莊稼和崩塌的房子,咽嗚之聲響之不斷,聲音像一首悲歌在村里回蕩。
聽者無不傷心難過。
不出意料的,隨著日子的過去,饑荒鬧得越來越厲害了,山上的,水里的,凡是能吃的都吃了,這年餓死了無數的人。
像大家約定了般,深水湖的骸骨越來越多了,而那些充滿怨恨和不甘的靈體從肉身出來后,都飛往了不周山。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槐蔭村有時有收成,大多時候是天災橫肆,唯一不變的是深水湖中的骸骨一年比一天多,新的蓋住了舊的,飛往不周山的靈體達到了驚人的程度。
拾不棄懷疑若不是有不周山的存在,那深水湖定是怨氣沖天的。
她的猜想在不久后便成了真。
不周山裂開了。
那些靈體又回到了深水湖。
回到深水湖的死芽怨氣化成了實質,鋪天蓋地的涌向槐蔭村。
至此,村民系家每戶在晚上幾乎一人懷里抱著一個死芽。
他們有意識,內心驚恐,但控制不住自己將那滿腔的慈愛傾瀉給死芽。
可三尺冰川非一日之寒,那些虛假的慈愛已經無法填補被拋棄的怨恨。
“我不甘!我要報復!我怨!”
一個黑色的死芽眼中充滿了怨氣,它直勾勾的盯著拾不棄:“你怨嗎。”
怨嗎?怨吧!畢竟那湖水是如此的冰涼。
“不棄,醒醒,天亮了!”拾不棄感覺身體被搖動著。
死芽彭的一下消散,她睜開眼睛,看到初一正在叫喚她。
“初一姐姐,我竟然做夢了!”拾不棄撐起身體揉著眼睛說道。
“可是那深水湖的夢?”
“對!初一姐姐你也做了?”
“嗯,這是靈夢。”
“原來這些死芽都是被放棄的呀!”
初一嘆了一口氣:“也許是物競天擇吧!”
“不周山!”孫老頭興奮的叫道,顯然他也進入了靈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