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鉛白”還能逃去哪里呢?
在這個由純粹的色彩構建的世界里,‘白色’還能藏在哪里呢?
少女的白色連衣裙不過是它倉皇逃竄時留下的殘渣而已,想到這里,白岳抬起了頭。
群青色的天空幕布自然不是單調的。
除了那輪太陽的朱紅以外,白岳還看到了一抹純粹的底色,它勾住了扭曲穹頂的尖端,試圖將自己臃腫的身軀藏在展覽館的后面。
是云啊……
少年的嘴角一點一點向上勾了起來。
說真的,白岳從未有過如此欣喜如此雀躍的情緒。
太多了。
因為有趣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無垠又詭異的‘深層’,具有‘引力’的情感,錨定歸途的‘作品’,還有天生‘活性’的靈感……
他回想著少女的敘述,少年注視著眼前詭譎的世界,漸漸的,白岳越發期待了起來。
原主拙劣的文字尚能如此有趣,那么……其他創作家的作品呢?
我還能看到多少精彩的世界,我還能見證多少壯觀的非凡?
白岳無聲的微笑,而在這種期待面前,理智如蛾撲火,恐懼卑若塵土,死亡不過是怯懦之人束縛自己的繩索,少年轉過身,面向藝術展覽館的大門。
純銅澆筑的巨型門扉莊嚴而肅穆,兩座大理石制成的無面天使雕像立于門邊。
它們手持天平、書本與利劍,漠然俯視著地面的蟲豸。
白岳將雙手按在了門扉的表面,少年輕輕一用力,故事里的主角白星河就這么推開了命運的大門。
這一次,他將重新演繹自己的未來。
“走吧。”
白岳的身影沒入黑暗,他的語氣透出躍躍欲試的意味:“我們去抓住那逃走的靈感。”
少女沒有回應,只是默默的跟在了對方的身后。
白岳的氣質確實和以前不一樣了……
林婉南心想,那個自卑懦弱的少年似乎已經完成了蛻變,只是……
少女看著白岳的背影,在未知又可怖的深層建筑里,少年的步伐輕松又愉快,簡直就像回了老家一樣。
他的蛻變好像過于夸張了。
怔然間,林婉南回想起了白岳剛才的笑容,她露出恍惚之色,這一刻,少年那副好奇的神情,與少女內心另一個人的相貌發生了重疊。
一個無比荒誕的念頭悄然攀上了少女的心頭。
——白岳和顧老師一樣,都是瘋掉的怪物。
她瞬間不寒而栗。
不!不對……我剛剛在想些什么?顧老師那么柔和的人怎么可能是瘋子呢?
林婉南有些痛苦的扶住了自己的額頭,她深吸一口氣,將突如其來的思緒排除腦外,只是她垂著頭還沒走幾步,眼前忽然又被背影遮擋。
“我們遇到麻煩了。”
帶路的白岳停在了原地。
“麻煩?”
林婉南心中一緊,連忙順著白岳的目光向前看去,卻在走廊的前方看到了一片濃郁的漆黑。
“你看到怪物了么?”少女有些慌張的詢問。
“怪物倒是沒有。”
白岳搖搖頭,他朝著面前走了一步,向前伸出了手,而在林婉南的視線里,少年的手臂瞬間就在黑暗中消失不見,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切斷了一樣。
不過沒等少女驚叫出聲,白岳又把手臂抽了回來,他的眉頭微微皺起。
“由于這里是以色彩為主體的世界,所以我們面前的并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陰影。”
白岳解釋道:“這座展覽館里面的陰影,全都是‘實質’的黑色,倘若沒有光源,我們就無法接著向上探索。”
少年回過頭看向來處。
雖然他推開了大門,使得外面朱紅的顏色‘浸透’了進來,但隨著走廊的延伸,紅色還是越來越淡,最終止于二人身邊。
并且這座藝術館類似于西方的古堡或教堂,所以整個長廊的構造十分的復古,頂上沒有任何現代的電燈設備。
白岳環顧四周,倒是在周圍找到了一處鑲嵌在墻上的燭臺。
少年走上前去,發現燭臺左右兩側的蠟燭已經燃盡,所幸中間的蠟燭還留了一半。
接下來,要去那里尋找火源呢?
白岳陷入了思索。
要不要找外面的‘油彩學生朋友’借個火?不借就用下巴戳它丫的?
少年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排除了荒誕的想法,但很快,白岳的內心就隱隱出現了一個猜想。
“林婉南,把你的耳墜取下來給我。”
他轉過身,面向少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啊?哦……”
雖然不清楚白岳打算做什么,但林婉南還是遵從了對方的想法,她取下耳墜遞了過去。
在少女疑惑的目光中,白岳將紅色的寶石耳墜捏在了指尖。
緊接著,他將紅耳墜貼向了蠟燭頂端的燭芯,少年微微搖晃起手指,紅色就這么在他的指尖拖出了微微的殘影。
堅硬的寶石耳環瞬間變得柔軟又虛無。
“嘶——”
白岳甩手發出了一聲痛呼,但他的眼神中卻滿是成功的喜悅,紅色的火苗在少女驚奇的視線里舞動了起來。
“我想的果然沒錯,這個深層世界里的規則,其實相當單調。”
少年抬高了燭火:“我們只需要將適合的顏色,放在適合的位置就行了。”
橘黃的色彩緩慢的膨脹而出,開始朝著四周緩慢的流淌。
伴隨著白岳的腳步,燭火的色彩也在向前推進,橘黃漫過純黑,從中顯現出清晰可見的輪廓。
白岳和林婉南繼續前行。
然而古怪的是,兩人察覺到門后這條狹窄逼仄的長廊似乎怎么走都走不完,兩邊冰冷的墻壁仿佛在無止境的向前延伸。
墻面上遍布著手指撓出來的血痕,看起來有些滲人。
“還是找不到向上的樓梯啊……”
林婉南不安的抱著手臂:“我們會不會是走錯路了?”
“這里就一條路。”
白岳捧著燭火,少年的步履依然不急不緩:“我也觀察過了,兩邊的墻壁上并沒有暗格之類的東西。”
“真有意思……”他摸了摸下巴:“這個展覽館橫向的空間不可能這么大的。”
“那我們怎么辦?”少女的語氣慌亂了起來:“要不我們先退出去想想辦法?”
“別急,轉變這不就來了么。”
白岳站在了原地,他將蠟燭貼向墻壁,一幅壁畫就這么突兀的出現在了林婉南的視線里。
兩人終于遇到了藝術展覽館的第一件展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