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么想著，外面的客廳聲音突然大了起來，徐恒意識到肯定發生了什么，急匆匆走出了樓一的房間。

天牛臉色陰沉，他對徐恒揮了揮手，示意他走近，然后讓他抓緊時間下樓，會有人帶他回家。

徐恒自然是無法提出異議，他也不好開口，只是老老實實走到了樓底。

天牛的汽車已經被發動，駕駛位上坐著一只和關井泉相似度極高的甲蟲，徐恒拉開車門坐到副駕駛上后，它對著徐恒點了點頭，大鄂開合了一下，似乎是打了招呼，然后開始將徐恒送回家。

“小徐，我家那小子把你帶去竹林，你應該沒……那什么吧?！?

送徐恒到家后，甲蟲突然開口道。

徐恒立刻意識到這就是黃蜂的父親，楊珂——竹林話事人的丈夫。

只是他的工作似乎和竹林不太搭啊。

徐恒的腦子快速轉動了幾下，然后開口道：“叔叔，都到我家了，要不先上來喝杯水吧，你放心，我沒和我爸說?！?

甲蟲只是猶豫了一下，就很快將車停好，然后跟著徐恒進了他家，在客廳里坐下。

徐恒回到自己房間拿出吐真杯，倒滿后端給了甲蟲。

甲蟲似乎對徐恒完全沒有防備，他直接就喝了下去。

“叔叔，其實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干什么的？”甲蟲似乎有點驚訝，但是吐真杯顯然起作用了，他開始開口說道，“我……”

甲蟲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微微瞇起了眼睛，似乎打算開始敘述。

“小徐啊，人生本若浮萍，奈何風吹雨打？”

見徐恒沉默不語，甲蟲繼續開始說了起來。

“人生本若浮萍，就是說的我們這些沒背景、沒后臺的小人物，想要活得好點，就要追求利益最大化，才能熬過風吹雨打。這個道理，叔叔現在就教給你?！?

“叔叔，我不想聽這些，我想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毙旌愦驍嗔藢Ψ降脑?，他真的擔心對方從開天辟地開始說起。

“好吧，我是市里派來負責監督你父親的文職人員。”

“為什么需要你來？”

“市里不可能相信你父親的，你也知道的，他和樓海的關系非同一般，要不是……他不可能負責這件事?！?

徐恒點了點頭，然后突然意識到一件事，眼前這個男子，想必也是當年事件的參與者之一，不然他不可能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管是世界在幫助自己的原因。

或是說，這本就是自己的夢境的原因。

“叔叔，關于當年的事情，你知道多少，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也因為這，我和我爸爸關系不是很好?！?

甲蟲的觸須在空中晃了一圈，他似乎有點猶豫。

“或者，就說說剛剛被我打斷的話題吧?！毙旌懔⒖谈淖兞颂釂柗绞?。

“我剛工作的時候，有一個領導。他把我看作眼中釘、肉中刺，常找我麻煩。一個小講話稿，讓我反復修改。我改了三十遍，還是不能過關。然后他就跑到局長那里告狀，說我不行，要將我退回?！?

天牛的大鄂開合了兩下。

“我恐懼極了，向朋友借錢，過元旦給他送了點好處，他的臉色才好看了點，雖然不再說退回，但還是不斷貶低打壓我。”

“那時候的唐副市長還不是副市長，但舉止儒雅，待人親切，業務能力非常強，喜怒不形于色，哪怕你指著他鼻子罵，他也只是溫和地笑笑，耐心地聆聽。年終總結報告，我寫了一部分，受到了他的好評。他當時在會議上說，薛暢這個年輕人不錯，沉穩，細致，有前途。”

“有前途這三個字，讓我欣喜萬分，讓同事們對我刮目相看，也加劇了那個人對我的猜忌。他給我安排了一份財政檢測報告，因為我錯了一個數據，他讓我在全科內部會議上檢討。我低沉著聲音，反復說著，對不起，我粗心大意。我改正……”

“我能聽到周圍人的冷笑，能聽到那個人怒斥里的得意。”

“當時我感覺我馬上就要犯下大錯了，我想把在場的人全部撕碎，讓他們的鮮血鋪滿整個辦公室，就像一幅畫一樣?！?

“我聽到同事們的竊竊私語。他們都在掩著嘴笑，一個有幾分姿色的女同事，竟然憋不住笑出聲，臉也憋得通紅。她和那個人關系曖昧，一直希望頂替我的位置，苦于沒有機會。我的眼淚在眼圈打轉。沒有一個人幫我說話?！?

“沒人?！?

甲蟲神色很平靜，似乎這件事對他已經是無足輕重的一件小事。

“小徐，你還記得我一開始說的話嘛。我都不記得我是怎么離開那場會議的，我只記得結束后，我躲在廁所隔間，關上門，壓抑地抽泣著。我的指甲都掐進了肉里。如果有一天，我能飛黃騰達，一定讓那個人付出代價。但現在，我必須冷靜理性。我必須像卑微的浮萍，深深地在這里扎下根?！?

“過了很久，我止住哭泣，走出隔間，在梳洗臺洗臉，恰好現在的唐副市長也在。他嚇了我一跳。我連聲說您好，他沖我點點頭，微笑，只是看他的笑容，多半是站了一大會兒了。”

“過了段時間，局里傳出唐要調任副市長的小道消息。他特意把我找到辦公室談心，我有點忐忑。他靜靜地說，小楊，我觀察你一段時間了。你有才華，工作能力強，細致。但你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這也是我欣賞你的地方。你知道嗎？”

“我搖頭。他繼續說，你能忍辱，為了達到目標，堅韌不拔，百折不撓，又不心浮氣躁，你這個歲數的年輕人，像你這樣的，真不多見?！?

“他盯著我看了會兒，瞇起眼說，你可能也聽到些風聲，我要調到市政府。我想帶著你過去。你先在市委辦公室當秘書吧，就是不知你愿不愿意？”

徐恒默默地聽著，他首先注意到，眼前這位楊叔叔和他自己的妻子是同姓。

第二件就是，世界又把另一個潛在兇手推到了自己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