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松鄉因為三松山而得名,三松山則因為山上長了的三棵三十多米高的巨大五針松。
次日一早,吃了幾個白面饅頭,西門莊一行四人上了三松山,目標山神廟。
現在這個時節,谷雨已過,即將立夏,山上時不時下雨,山間云霧繚繞,山路濕滑。
四人外面套上蓑衣,考量了一下之后,選擇了最快捷的一條路。
一條正常人走不了的路。
對于正常人,這根本就不是一條路,很多地方別說走,爬都沒個能踩穩的地方。
但這條路對于西門莊幾個不正常,甚至不是人的玩意兒來說,沒什么大不了的。
西門莊主動表示在最前面,不是怕看到什么,他又不是什么正經人,從來都是不加掩飾的看。
單純是只有他適合開路。
他上前,喚出雙锏,一邊上一邊用锏鑿坑,讓后面的有抓,踩的地方。
丁南星,衛玄真,云知在最下面。
半途,四人看到了山脊懸巖一側的那三顆巨型五針松。
又過了一陣,來到了半山腰,這里有很大一片地勢開闊平坦的地方,一眼過去,能看見果園,菜圃,小堰塘,還有幾塊田。
而山神廟在更里面,一片樹林里。
“歇息一會兒,弄點水喝。”
云知和丁南星去了一旁的山泉邊,準備弄點水過來。
空地上,只剩西門莊與衛玄真。
衛玄真也不嬉笑了,“我覺得在這里的事情處理完之后,我們有必要談一談。”
“談什么?”西門莊問。
衛玄真走了幾步,回過頭答,“談心。”
西門莊盤玩著之前撿到的一枚在這個時節很少有的松果,“談,都可以談。”
除了感情,沒有不能談的。
不一會兒,云知和丁南星拿著水壺回來了。
山泉水并沒想象的甜,倒是很沁涼,讓人一下精神起來。
一行人來到了山神廟,離正門還有好長一段,外面空地上,立著很多石柱子,這些石柱雕刻著下半身是蛇,上半身是多頭多臂的女人的怪物。
看到這個,西門莊不禁一笑。
“笑什么?”衛玄真問。
西門莊虎口按嘴,收斂笑意,“我笑是因為老丘之前說這里的神是佛教分支,這話頗有點爺爺像孫子的意思。”
衛玄真一下來了興趣,“怎么說?”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西門莊解釋起來。
還得從佛教的源頭說起,這個世界的佛教和西門莊原來時空的佛教存在不少的差異。
首先,這里的佛教是一個叫蛇羅教的宗教的分支。
蛇羅教誕生于一千多年前,比齊國的西南更西南的那片叫摩揭陀土地上,創始人被稱作蛇尊者,反對那邊的種姓制度,提出眾生平等,因果業報,善惡輪回等概念,還確立一些修行戒律,表示有智慧者可以覺悟,超脫。當然,這些都是簡單的說法,其實蛇尊者的一些理論非常深奧,他的弟子也基本上是一些有文化的商人子弟,邊緣貴族。
真正把這個宗教做起來并做大的,是他的徒孫羅尊者,羅尊者一方面把很多復雜的思想簡單化了,另一方面搞出了普適的教義,并建立了組織。
羅尊者那套就一句話,人人都能覺悟,但是有些人覺悟更高。
就這樣,蛇羅教誕生了。
蛇尊者死后,一部分不愿意跟羅尊者,又不愿追隨蛇尊者的人很有覺悟的離開了,然后他們建立佛教。
而空地上這些石柱子上的蛇女是蛇羅教的護法神形象,大概是國朝初年取經人回來之后某個弟子弄的,后來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成了山神廟。
里正老丘說這個山神廟是佛教的,就像是在說爺爺長得像孫子。
“哈。”衛玄真忍不住笑了一聲。
云知笑不出來,她始終覺得自己主上還有西門莊兩人的笑點非常奇怪。
丁南星又是點頭,只感覺自己又學到了新的知識,還有新的妙語“爺爺長得像孫子”,她往后一定能像是用“床頭打架床尾和”一樣,繼續活學活用,雖然她不能說話,但她可以在心里默默的用來編排兩位老師,編排也是她學來的詞。
衛老師說編排就是稱贊的意思。
幾人繼續前進,來到了院門前,還沒敲門,門先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女人。
女人沒有半點妝容,一張臉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呆滯,衣著樸素,灰布的交領裙子,腰系一條布帶,頭發很隨便的挽在腦后,但即便如此,還是蓋不住她那優美的身體曲線還有那艷麗的面容,蓋不住這份妖冶的美麗。
這種氣質,西門莊前不久在鴛鴦島感受過。
“等候多時了。”女人微笑著說道。
已經看出對方是女蛇妖的衛玄真似笑非笑,一雙眼睛泛出攝人心魄的紅光,問道,“等我們?”
女蛇妖完全不害怕,只是微微搖頭,“不是你們,是來者。”
“故弄玄虛?”衛玄真故意不太禮貌的質問。
“我倒寧愿可以故弄玄虛。”女蛇妖回應,“這個時間點,他沒來,來的是你們幾位我不認識的人,有些事已經不言自喻了,跟我來吧。”
說著,女蛇妖推開門,領著一行人進去。
廟里,有些年輕女人,一些小女孩,幾個女蛇妖,還有很多藏在草叢,石縫中,先前都沒跑,等西門莊一行人來了又立馬就縮得沒影的蛇,它們也不是一般的蛇,而是還沒有長大,不能化作人型的女蛇妖。
為了蛻變力量,害死了那么多蛇妖的王季楨,卻把他要傳下去的東西寄存在一個女蛇妖的手里,而且這個女蛇妖還養了很多小蛇妖。
這女蛇妖是不敢不從,還是心甘情愿?
女蛇妖帶著一行人來到了一間堂室,室內就一張矮桌,她去多拿了幾個蒲團過來放在桌子周圍,然后又去摘了幾個果子,洗干凈放木盤子里端了過來。
女蛇妖由始至終,每一個動作都不徐不疾,她既沒有面臨仇敵的緊張,也沒終于解脫的放松。
衛玄真,丁南星更覺得奇怪了。
西門莊不太關心這個。
唯有云知有些感觸,女蛇妖和她以前有段時間一樣,想放下又還沒放下。
女蛇妖坐下,“他交代過,如果他死了,又有人來,那就交出他的東西,不過在此之前,我要確認一下你們究竟是不是。”
“怎么確認?”西門莊問。
女蛇妖眉目低垂,“你講一講最后他的表現就行,我了解他,你講完,我就知道是不是。”
“好。”
西門莊答應。
他按著時間線,從司法參軍開始,又講了一遍他所了解的王季楨,相比之前和李知遠講的,這一次的重點在他和王季楨最后的戰斗與對話,還有王季楨的遺言。
聽完,女蛇妖長嘆了一口氣,也只是長嘆了一口氣。
悲傷,惋惜,落寞,糾結,好像什么樣的負面情緒都有,但又都不那么明顯。
只因對于這樣的結果,她早就想過。
此時,不過是各種情緒的一次回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