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明德九年,農歷三月十五,夜晚,距離西門莊離京時間不到兩天。
侯府西面花園內,西門莊與西門崇父子兩人在月下對飲。
酒是西北的黃米釀造的黃酒,不是什么昂貴的好酒,還得弄個小爐子和特制的酒壺煮了再喝。
喝酒純粹就是西門崇喜歡家鄉的味道。
下酒菜倒是很貴,蜜汁肉脯,肉脯已經多數人吃不起的東西了,蜜汁的就更是如此。
西門崇小酌一口,“二郎,有些事你知道,但我還是要說,外面和京城不一樣。”
這天下間除了有數的幾座大城,其他地方,妖魔鬼怪都不是什么罕見的東西。
這一點,博覽群書的西門莊當然知道。
但是在西門崇眼里,兒子西門莊只是知道,而沒有親身體會過,就和紙上談兵的書生一個性質。
“父親說的是。”西門莊應和。
正所謂人之假造為妖,人心癲迷為魔,人魂不散為鬼,忽有非常為怪。
“妖”很常見。
妖絕大部分是天地劇變之后人變的,原本天然的妖怪就不多,現在更少了,因為這些人變來的妖怪不單和人一樣喜歡開疆拓土,還認為天然的妖沒有德行,必須教化。
教化這事,以德服人。
怎么個服人,懂的都懂。
幾百年過去了,妖也大量的繁殖,加上自本朝以來奠定了人妖共存的基調,很多妖來到人類的城市謀生。
而妖既然是源頭是人,那人會有的毛病,他們也都有。
看看衛玄真就知道了,要是光聽她說話,還以為是官場老油子。
不過總的來說,妖不存在什么大問題,因為妖和人一樣,是可以講道理的。
妖還有一種副產物,就是妖物,有動物也有植物,沒有靈智,其中妖獸遠比一般的野獸要強,但這種強根本不算什么,除了極少數特別強的,大部分凡人組織起來就能殺。
現如今,不少妖物都被馴化了,妖族更是以此見長,其不輸給人類的農業畜牧業都與之有關。
對于西門莊個人而言,妖非常的有研究價值。
“鬼”就不同了。
之前西門莊所遭遇的老鬼封晉卿那幾個并不是常規的鬼,衛玄真的手下云知也不是。
正常的鬼是人死后的荒魂聚集形成的,一開始不會有什么靈智,只會由執念驅動進行呆板機械的行動,這個時候,它們使用虛實轉換也是全憑本能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會產生意識并覺醒一種詭術。
硬要說的話,鬼還有一個能力,就是寄宿在某個物品上,一些老鬼甚至能把某個建筑變成自己領域配合增強自己的詭術。
再有,鬼需要吸收人的生命力,而且還需要吸收其他荒魂補充自己。
所以鬼永遠無法像妖一樣融入到人類的社會秩序中,它們絕大部分都對人類社會有威脅。
鬼對西門莊來說,也值得研究。
因為鬼的誕生和人有關。
到現在,他還惦記著那個人,妖,鬼的奇思妙想。
而比鬼威脅更大的是“魔”。
魔有兩種,一種是異魔,天地劇變時來到這個世界,超規格的強大,凡人幾乎無法與之對抗,但本體無法出現在現世,分體強行降臨也時間有限。
不會真正對現世造成威脅。
另一種就是人變的魔,主要有三種,修煉使用邪法的,用正法殺人的,以及接觸異魔的。
邪法有的是與異魔相關的東西,而有的是曾經的修真之法。
正法不僅有四神的四大正法,還有另外十幾種,其中包含佛門,道門的正法。道門在天地異變之前最為鼎盛輝煌,大量的修真者都出自道門,可最輝煌的也是在那場異變中損失最大的,甚至很多道門修士在官修史書中被定為了因為妄圖成仙而引發天地異變的罪魁,只不過幾百年過去,道門已經不是曾經的道門,也沒人再提過去那些說不清楚的事情。
而接觸異魔,其實就是某些小地方的百姓把異魔當神崇拜,或者一些愚妄之人試圖得到力量。
人一旦徹底成了魔,就不再是原本那個人,有思考能力卻沒有正常的理智,極度癲狂。
而且不管魔性格如何,做法如何,無一例外都有極強的毀滅傾向,極度危險。
所以,對于魔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見之必殺。
一部分魔有研究價值,問題是不好研究。
“怪”和以上三種都不一樣。
怪可能是一個東西,也可能是一件事。
說不清是怎么來的,不存在什么原理,也無法以常理去分析它的構造。
反正它就是存在,自身有某種機制,某種規律。
怪對于西門莊來說,不存在研究價值,因為它不講道理。
其實,若論研究價值,四神的研究價值最大,可惜,沒有人真正接觸過四神,甚至不乏有人認為四神不是實際存在的四個神,其形象只是一些人虛構出來的,他們只是四種力量。
不過一般沒人敢公開這么說,因為無神論是當年天地異變之前那群修真者的觀點。
“你去了中南路之后,順便去趟幽蘭山找一個人,他在那邊被人稱作神醫,不難打聽,找到他之后,你給送給口信,讓他來京城找我。”西門崇再度開口,道出了他的真正意圖。
“急嗎?”西門莊問。
西門崇搖搖頭,“不急。”
西門莊喝了口酒,“還有別的沒?”
西門崇抓了一片肉脯,“還有一個人打算跟你們一起上路,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什么人?”西門莊問。
“丁南星。”西門崇回答。
這個名字男女皆可,西門莊疑問,“男的女的?”
“女的,丁白薇的堂妹,庶出,不會說話,醫術很好。”西門崇回答。
西門莊眼神微變。
丁家是醫藥世家,醫不怎樣,也就祖上發家的時候是個名醫,后面都是做官的,頂多會兩手醫術,不過他家藥材生意做得挺大。
行醫哪有賣藥掙錢?
丁南星如果醫術很好,那說不準就是她家最好的。
但這和他有什么關系?
“她父親是校事府的。”西門崇又道。
校事府是直屬于皇帝的特務機構。
“皇帝的意思?”西門崇問。
“猜錯了。”西門崇笑著說道,一看兒子猜錯他就開心,“圣上哪有心思做具體安排,把事情交托下去就只等結果了。就是她父親個人的主意,打算讓她長長見識,以后好在校事府下屬衙門混碗飯吃。也只有你們這一路的巡御使是女的,她方便一些。”
西門莊嚼著肉脯,有些無奈,“可我是男的。”
齊國風氣再開放,也還是有男女之別的。
西門崇別有深意的一笑,“別人親爹巴不得你把她辦了。說真的,二郎,如今京城里想當你丈人能從皇城門一直排到西邊幾十里外的飛霞關那邊去。”
嘶,西門莊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可不興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