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蘇甜甜的眼眶驟然就紅了，囁嚅著嘴唇什么都沒說，只是默默抓緊了沈云的胳膊。

蘇明海和沈云二人氣得面紅耳赤，“你！”

沈清面色凝重，好一會才失望透頂地看著她，“蘇倦，你平時不懂事就算了，今天居然說這種讓人寒心的話。我錯了，我不該帶你到這里來，應該讓你在外面多受些苦，這樣你才會懂事。”

蘇甜甜緊隨其后，“是啊，姐姐，你非要讓大家鬧得這么不愉快嗎？”

鹿眷書還站在玄關，昂貴浮夸的地毯仿佛將她與在場四人劃分為兩個陣營。

對面的四人紛紛向她投來飽含敵意的眼光。

這個場景，即使鹿眷書作為旁觀者也會覺得惡心。

算了。何必呢。

他們打打嘴炮干她何事？

蘇倦已經成年了，并且她理應為自己而活。

鹿眷書早就決定代替死去的蘇倦完成她的夢想。

她也不準備再像這樣耽誤自己的時間。

“是的，我們在一起太不愉快了。”鹿眷書面無表情，戴上衛衣帽子和口罩，擰開門的同時回頭，“所以，這次以后考慮把你們暴發戶的習氣收一收吧，隨時隨地講點基本的禮貌，別再不知死活地來打擾我的生活。”

門被關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屋內一片寂靜。

沈清望著目瞪口呆的沈云，微微嘆了口氣。

他總感覺蘇倦的性格在離開家的這期間變了太多。

從前的她雖說性格怯弱，但是遇見他的時候，也總是低聲叫他一句“舅舅”。他當時以為的是，就算不如甜甜開朗陽光，她至少是個溫和善良的孩子。但是現在卻不同了。

今天在咖啡廳找到那孩子的時候，他的確不太能相信那是她，像個女人那樣留著長卷發，戴著墨鏡，渾身都帶著慵懶卻無法令人輕視的氣場，似乎面對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冷靜、淡然并且自信。

她抬眼向他望過來的瞬間，他不再覺得自己面對的是曾經那個從鄉下來的、有些自卑的小孩兒，而是一名勢均力敵的同行。

更不用提，她今天牙尖嘴利得過分。

這份反差之大，是他們四個人都要花時間好好消化的程度。

但是，在他不曾了解過的那段歲月里，她又經歷了什么呢？

下午一點。

鹿眷書走進一間空無一人的練習室，把設備調設好。

這首歌是孫燕姿的《我懷念的》。

沒來由的，手握話筒的那一刻，她感受到汗液從手心溢出。

未知的感覺在此刻降臨。

太久沒唱了，她懷念那種用力去唱時聲帶振動的感覺。

“我問為什么，那女孩傳簡訊給我。”

輕輕地開口，聲色的質感讓她心驚。

原主的聲音條件太好了。

之前沒發現，是因為忙得沒時間去唱歌。

中高音清亮，低音沙啞，可粗可細，特有穿透力。

細的區域很適合女團風的流行歌，偏厚嗓的區域聽上去磁性，特別適合唱爵士。

這就是天選Vocal嗎？

美中不足的是沒有經過太多訓練，發聲還是不太自然，音域也很窄，一不小心唱高了甚至容易破音。

沒關系。鹿眷書相信經過長時間的練習，自己能達到優秀的水平。

她在練習室默默練了一個半小時，把同一首歌唱了二十遍，直到節奏和吐字都和原唱一模一樣，但是還是覺得很干。

神態、手勢、臺風好像都還算過得去，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鹿眷書把手機調好，錄了一個視頻，這才發現自己致命的缺點。

視頻中的女孩模樣姣好，聲音時而低沉時而明亮，即使有高音也可以眉頭舒展地唱完。

音色轉換流利，就是……怎么看怎么像一個毫無感情、空有技巧的唱歌機器。

鹿眷書蹲在落地鏡邊，端著手機細細看了兩遍，忽然拍了下膝蓋。

“是情緒。”

原來是情緒。

她只想把歌唱好，卻沒有注意基本的情緒。

只要改變情緒，歌聲也會跟著變化的。

那么，應該帶著怎樣的情緒呢？

鹿眷書把手機放在音響上，重新以平視的角度注視著鏡子中的自己，然后清了清嗓子，等待伴奏開始。

這一次，要帶著情緒和真心去唱。

“我問為什么，”她舉起話筒，“那女孩傳簡訊給我。”

這是一首高度共鳴的抒情歌。以女性視角，講述了男友變心后的心理感受。

“而你為什么，不解釋低著頭沉默。

“我該相信你很愛我，不愿意敷衍我。

“還是明白，你已不想挽回什么。”

一對相戀多年的男女，當激情與愛情被平淡磋磨后，一切深刻的諾言、美好的回憶被遺忘，男人背地里有了新歡。

紙包不住火，當女人收到那女孩的短信時，她崩潰了。

寂靜的客廳內，她歇斯底里地質問男人，為什么真心無法永恒呢。

在呼吸都能被聽清的沉默中，男人低頭沒有解釋。

這不是第一次。

“想問為什么，我不再是你的快樂。”

在無動于衷的安靜里，她的掙扎已經無人在意。

即使仍然想逼問出他變心的緣由，終究還是發現沒有意義。

“可是為什么，卻苦笑說我都懂了。”

女人苦笑著點頭，接受現實。

“自尊常常將人拖著，把愛都走曲折。”

她不想低頭乞憐，不想愛被施舍。

“假裝了解是怕，真相太赤裸裸。”

真相已經擺在眼前了，她為什么還要問呢。

“狼狽比失去難受——”

再糾纏，就難看了。

鹿眷書拖長尾音，情緒在此刻爆發。

她之所以不愿面對現實，是因為她還記得。

她記得，所有的一切。

“我懷念的是無話不說

“我懷念的是一起作夢

“我懷念的是爭吵以后

“還是想要愛你的沖動

“我記得那年生日

“也記得那一首歌

“記得那片星空

“最緊的右手

“最暖的胸口

“誰記得

“誰忘了

鹿眷書感受到涌上雙頰和大腦的滾燙的熱意，如巖漿般沸騰的情感快要將她傾倒。

那是通過歌詞傳達給她的，一個女孩的真心。

好的歌詞能讓人共鳴。

在最愛的人出軌后，她懷念著那些如星芒般珍貴又美好的過去。

這時，門外的走廊突然傳來略微嘈雜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