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孤注一擲
- 從廟堂到江湖:范蠡傳(全2冊)
- 余耀華
- 6786字
- 2023-04-25 18:14:27
一 傾危之計(jì)
一支隊(duì)伍在大道上匆匆而行,越王后乘坐一輛馬車走在最前面,文種步行緊隨車后,幾個隨從跟在后面,最后一輛馬車乘坐八名宮女,這是文種準(zhǔn)備送給吳國太宰伯嚭的禮物。
隊(duì)伍接近吳軍大營,文種命令隊(duì)伍停下,緊趕幾步來到馬車前稟報(bào)說:“王后,前面是吳國太宰伯嚭的軍營,車隊(duì)先停下來,卑職前往吳軍大營,向伯嚭借道。”
王后看著即將被當(dāng)作禮品送給伯嚭的幾位宮女,不舍地說:“八名宮女呢?”
“王后不必為此事難過,國家有難,匹夫有責(zé),女人也要為國效力啊!”
“唉!”王后無奈地說,“世上的男人,有難的時候,才想到女人!”
“王后!”文種說,“這也是出于無奈,只能這樣了。”
“大王不聽忠言,”王后看了幾名宮女一眼說,“才有今日之禍啊!”
“王后請保重!”文種吩咐隨行人員找一處農(nóng)舍暫避,自己帶著載有八名宮女的馬車去了。
“啟稟太宰!”一名侍衛(wèi)走進(jìn)吳國太宰伯嚭的大帳說,“營外一個自稱太宰同鄉(xiāng)的人求見。”
“啊!傳他進(jìn)來。”伯嚭對帳中親兵說,“你們都退下吧!”
親兵剛退下,文種便進(jìn)來了,上前一揖說:“越國文種,順祝太宰安康!”
“你說什么?”伯嚭驚問道,“你是越國來的?”
文種謙恭地說:“在下越國上大夫文種,知道太宰操勞軍事,非常辛苦,特備薄禮,前來拜會。”
伯嚭冷笑一聲說:“你讓我貪贓枉法嗎?”
“回太宰,只是略備薄禮,以表敬意,絕非讓太宰枉法行事。”
“軍旅之中,酒肉充足,其他的東西也派不上用場,禮物就不必了,有什么話,你就直說吧!”伯嚭身體前傾,“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太宰清正,果然名不虛傳。在下不敢送珍寶美玉,只是送軍旅之中短缺之物,望太宰笑納!”
“啊!”伯嚭來了興趣,問道,“什么是軍旅之中短缺之物?”
文種轉(zhuǎn)身拍拍手,八名越女款款而入,來到伯嚭面前,嬌滴滴地說:“太宰萬福!”
“免禮!免禮!”伯嚭看見八位越女,兩眼發(fā)直,立即換了一副笑臉。
“謝太宰!”越女們立即圍在伯嚭身邊。
“文種,你開了送禮賄官的先河啊!”伯嚭笑著說,“說吧!到底想要做什么?”
“稟太宰,文種要借道,通過太宰的防地,到會稽山見越王。”
“勾踐已是籠中之鳥、網(wǎng)中之魚,活不了幾天了,你又何必自投羅網(wǎng)呢?”伯嚭看了一眼文種說,“念你一片苦心和對越國的忠誠,我放你上山,不過,我可要警告你,你如果想活著下山,就沒那么容易了。”
“謝太宰!”
伯嚭發(fā)出得意的笑聲。
“先生!”勾踐愧疚地對范蠡說,“當(dāng)初,寡人沒有聽你的勸告,才導(dǎo)致兵敗夫椒,被困會稽山,還望先生不吝賜教,挽救越國于危難之中。”
“大王是想聽真話,還是想聽假話?”范蠡兩眼緊盯著勾踐。
“都什么時候了,有什么話,盡管說。”
范蠡想了想,終于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吳、越之爭,就是一場博弈,前面一搏,越國輸了,而且輸?shù)煤軕K,幾乎輸光了所有本錢,要想繼續(xù)搏下去,只有一條路可走。”
“什么路?”
“求和。”范蠡說,“即使求和,夫差還不一定答應(yīng),因此,大王要瞅準(zhǔn)機(jī)會,想辦法從后山伯嚭的防地突圍出去。”
“突圍又能如何?夫差二十萬大軍,照樣可以追到京師,照樣能將京師團(tuán)團(tuán)圍住,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嘛!”
“報(bào)!”一名侍衛(wèi)進(jìn)來說,“王后到了。”
“王后到了?”勾踐面無表情地說,“知道了,下去吧!”
范蠡見勾踐情緒低落,試探地說:“大王,事到如今……”
勾踐手一揮:“說什么也沒用,寡人萬念俱灰,什么也不想了。”
“大王,不可以這樣說啊!兵法說,哀兵必勝。只要大王振作起來,和將士們同心協(xié)力,一定能夠轉(zhuǎn)危為安。”
勾踐說:“寡人與夫差有殺父之仇,只怕……”
“大王請放心,上大夫文種已經(jīng)到了,等我們商量出一個妥善辦法,然后再作計(jì)較。”范蠡問道,“如何?”
“那寡人就靜候佳音了!”
“臣明白!”范蠡雙手一揖,退了出去。
“上大夫!”勾踐憂心忡忡地問文種,“你覺得范蠡的主意如何?”
“大王!”文種說,“越國到了生死存亡的緊要關(guān)頭,如果繼續(xù)打下去,越國除了亡國,恐怕無路可走。”
“你說該怎么辦?”
“范大將軍說得對,目前唯一的選擇,就是以卑謙的態(tài)度,向吳王夫差求和。”
勾踐兩眼無神地看著范蠡,顯得很無奈。
范蠡補(bǔ)充說:“如果求和不成,大王還要作最壞的打算,這也是最后一招!”
勾踐緊張地問:“什么最后一招?”
“賭場上,這最后一招,叫作孤注一擲,也稱為置之死地而后生。”
“說說看,怎么個孤注一擲?”
“如果夫差不接受求和,大王只好委屈自己,去吳國給夫差當(dāng)奴隸,只有完全將自己置于死地,才能為越國爭取一線生機(jī)。”
“給夫差當(dāng)奴隸?”勾踐大吃一驚,氣急敗壞地大叫,“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范蠡安慰他說:“也許到不了這一步,還是先走第一步再說吧!”
“派誰去求和?”勾踐似乎沒了主意。
“讓大夫諸稽郢去吧!”文種說,“我已經(jīng)向他交代過了。”
勾踐點(diǎn)點(diǎn)頭,什么也沒有說。
二 求和失敗
“大王!”諸稽郢面對吳王夫差,謙卑地說,“下臣受國王勾踐之命,前來懇求大王,從前越國天禍降臨,得罪了大王,煩貴國先王御駕親征,并不許勾踐求和(指吳王闔閭率兵伐越),幸虧先王仁慈,給勾踐留下一線生機(jī)(指闔閭兵敗)。吳王對越國的恩情天高地厚,有再生之德,勾踐不敢忘懷。如今,越國災(zāi)禍連連,勾踐身陷絕境。身為小國之君,勾踐驚恐萬狀,惶惶不可終日,派下臣前來求和,如能得到允許,勾踐將親率滿朝文武,向大王叩頭謝罪!”
夫差聽諸稽郢提到先王闔閭,怒從心起,大喝道:“真是笑話,寡人討伐越國,難道是為了謀求越國的土地和財(cái)寶嗎?吳國的土地比越國大得多,吳國的財(cái)寶也比越國多得多。越國那些東西,寡人根本就看不上眼。出兵伐越,是要報(bào)殺父之仇,你回去告訴勾踐,叫他獻(xiàn)上項(xiàng)上頭顱,寡人即刻班師,允許越國另立新君。”
諸稽郢知道夫差會有如此回答,并不畏懼,進(jìn)一步表示:“大王在盛怒之下,恐難體會勾踐的誠意,攻打越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這樣做,對大王并沒有什么好處。”
“為什么?”夫差不解地問。
諸稽郢謙恭地說:“越國本來就是侍奉吳國的一個邊境小邑,大王只需將越國視為奴仆驅(qū)使就可以了,何必興師動眾進(jìn)行征伐呢?勾踐請求同大王訂立盟約,年年向吳國進(jìn)貢,還將派親生子女到吳國為奴為仆,只盼大王能消氣,原諒越國。”
諸稽郢見夫差臉色有所緩和,繼續(xù)說:“大王志在稱霸天下,如果能原諒越國,就會得到諸侯國的尊敬,各諸侯國定會稱贊大王仁德。大王想要滅掉越國,那也是易如反掌,但卻失去了一個取信天下的機(jī)會。”
“為什么?”
“因?yàn)樘煜轮T侯會認(rèn)為大王不施仁政,崇尚武力,如此一來,誰還敢來侍奉大王?”諸稽郢看了夫差一眼,“下臣該說的都說了,利弊得失,大王自己決定吧!”
春秋時期雖然禮崩樂壞,但仍然提倡仁道,即使是不仁之人,也要將仁道掛在嘴邊,替自己貼一個仁道的標(biāo)簽。諸稽郢的說辭,讓夫差有些心動,臉色也明顯地緩和了。
“大王!”伍子胥知情不妙,立即出班奏道,“這次是上天將越國賜給吳國,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大王不可以答應(yīng)他們投降。”
“為什么?”夫差追問一句。
伍子胥解釋說:“當(dāng)年,有過氏的后裔滅夏后氏,除惡未盡,故而便有了少康中興。如今,吳國不如當(dāng)年有過氏強(qiáng)大,而勾踐則遠(yuǎn)遠(yuǎn)強(qiáng)大于當(dāng)年的孤兒少康。大王如果允許勾踐求和,一定會步有過氏的后塵。”
伍子胥是先王闔閭奪取王位的功臣,夫差被立為太子,也得到他的鼎力相助。吳國東征西討,稱霸諸侯,依賴的是孫武的謀略和伍子胥的軍功。伍子胥是夫差父子兩代的大功臣,他的話,在吳國很有分量。
夫差采納了伍子胥的意見,拒絕了越國的求和。
勾踐得知夫差拒絕越國求和,惱怒地說:“寡人早就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夫差與寡人有殺父之仇,怎么會同寡人和解呢?大不了,寡人殺掉妻兒,焚毀一切寶器和有用的東西,下山同夫差決一死戰(zhàn),來一個魚死網(wǎng)破。”
“大王,不可以啊!”范蠡阻止道,“事情還沒有發(fā)展到魚死網(wǎng)破的地步。”
“大王!”文種幾近哀求地說,“只要活著,就有機(jī)會,只要有機(jī)會,就會有希望,千萬不要絕望啊!”
勾踐聽到勸諫,漸漸從沖動中清醒過來,但仍然很氣餒,勉強(qiáng)抬起頭,看著范蠡和文種二人,一言不發(fā)。
范蠡說:“求和失敗,是因?yàn)槲樽玉銖闹凶鞴!N樽玉氵@個人,剛直威猛,油鹽不進(jìn),想得到他的支持很難。但吳國太宰伯嚭,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人。聽說此人貪財(cái)好色,子禽兄上山,就是得到了他的幫助。”
“伯嚭即使貪腐,終究只是一個太宰。”勾踐搖搖頭,“在他身上打主意,恐怕也難。”
“未來不可知,大王不要預(yù)設(shè)立場,任何事情,不努力到最后,誰也不知道結(jié)果如何,完全盡人事者,才能聽天命!”范蠡說,“這件事就交給臣和文大夫去辦吧!”
“你們?nèi)マk吧!寡人靜候你們的佳音。”勾踐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范蠡、文種兩人穿著便衣,帶隨從抬著禮品,來到吳軍軍營,以同鄉(xiāng)身份求見伯嚭,并獻(xiàn)上黃金千兩、白璧二十雙、錦緞一千匹。
伯嚭心中暗喜,只是不露形色,仍然冷若冰霜地沖著范蠡、文種說:“你們帶這么大的誠意前來,我沒有拒絕的道理,只是勾踐只剩下數(shù)千殘兵,會稽山已陷入?yún)擒娭刂匕鼑校瑓峭跄艽饝?yīng)勾踐投降嗎?再說,滅越之后,越國的土地、金銀珠寶、女人,都是吳國的,還用得著你們送嗎?”
“太宰,話不能這樣說。”范蠡不慌不忙地說,“我們前來,不僅是為了越國,也是為太宰著想呀!”
“笑話。”伯嚭冷笑一聲,“怎么又為我著想起來了?”
“太宰,你想想。”范蠡說,“吳國滅越后,越國的財(cái)富,必將全部歸吳王所有,太宰能得到多少呢?如果太宰在吳王面前美言,使吳王答應(yīng)越王稱臣納貢,越國君臣一定不會忘記太宰的大恩大德,春秋奉獻(xiàn),沒有送進(jìn)吳王宮,就先入了太宰府,太宰獨(dú)享全越之利。再說,如果吳王不同意議和,越軍必作困獸之斗,全體將士同仇敵愾,據(jù)險(xiǎn)而守,或選擇太宰的防地作為突破口,殺開一條血路沖出去,太宰還能安然坐在大帳中嗎?”
伯嚭聽了,半天作聲不得,因?yàn)榉扼徽f的是實(shí)話。他如果能夠促成吳、越議和,數(shù)不盡的財(cái)富將會滾滾而來,當(dāng)官不就是為了財(cái)嗎?伯嚭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太宰,你意下如何?”文種知道有戲了,催了一句。
“我可以幫助你們,也可以勸說吳王議和,只是……”
范蠡搶著說:“其他的事,請?zhí)追判模欢〞屇銤M意。”
“好!”伯嚭說,“我安排你們覲見吳王,成與不成,看你們的本事。”
“大王!”范蠡對夫差說,“亡臣勾踐命陪臣范蠡、文種前來告求,懇請大王赦免勾踐之罪,讓勾踐有機(jī)會將越國的金玉、寶物、珍奇、美女,呈獻(xiàn)給大王。君為大王賤臣,臣為大王賤民,民為大王奴仆,任憑大王驅(qū)使。勾踐本人將率越國士兵,追隨大王左右,聽從大王的調(diào)遣,從此,越國就成為吳國的一部分。”
“越王勾踐為臣,能隨寡人去吳國嗎?”夫差傲慢地問。
“既為賤臣,生死在君,當(dāng)然要侍奉大王左右。”范蠡說得非常誠懇。
伯嚭立即說道:“如此一來,大王沒動用一兵一卒,就得到了越國。”
“如果我不答應(yīng)你們投降呢?”夫差看了范蠡一眼,冷冷地問,“你們又能怎么樣?”
伯嚭聽罷,大吃一驚,瞪眼看著夫差。
范蠡不卑不亢地說:“越國雖然不敵吳國,但還有萬余兵將,大王如果不允許投降,越軍將士勢必破釜沉舟,作困獸之斗。俗話說,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玩橫的,玩橫的怕不要命的。大王還記得越國三百奴隸以死許國的壯舉嗎?越國萬余兵將,以一當(dāng)十,以十當(dāng)百,同吳軍決一死戰(zhàn),比那三百奴隸又如何?大王有必勝把握,但必須要付出慘重代價(jià)。賤臣聽說大王愛兵如子,您能忍心看著將士們橫尸疆場嗎?而他們的死亡,本來可以避免,只是大王的一念之差,才使他們成了孤魂野鬼,以大王的仁慈,您能心安嗎?”
“這……”夫差冷哼一聲。
“越軍即使失敗了,必將燒盡國中寶藏,逃往異國,圖謀東山再起,大王又當(dāng)如何?”范蠡看了夫差一眼說,“如此結(jié)局,大王不但什么也得不到,反而還落得個刻薄之名,于吳無益,于民無益,大王可要三思啊!”
夫差聽了范蠡的分析,心中難免產(chǎn)生憐憫之意,為了表示自己一代君王的風(fēng)范,惻隱之心頓起,臉上的表情隨之溫和起來。范蠡、文種看在眼里,高興在心里。
伯嚭也看出了夫差的變化,不失時機(jī)地說:“看起來,越國的臣民已經(jīng)完全臣服了。大王可以赦免越國,讓勾踐夫妻入?yún)菫榕@樣一來,對吳國也是百利而無一害呀!”
夫差心中一動,正要開口說話,突然,帳外叫道:“不可以,絕對不可以!”人未到,聲先到。
范蠡、文種大吃一驚,他們知道,伍子胥又來壞事了。
伍子胥在外面巡營,聽說伯嚭帶著越使進(jìn)了夫差的中軍帳,知道又是來求和,他擔(dān)心夫差答應(yīng)議和,急匆匆地趕往中軍帳,剛走到門口,聽到伯嚭的話,擔(dān)心夫差聽信伯嚭的讒言,答應(yīng)同越國議和,立即出言阻止。
伍子胥進(jìn)來后,狠狠瞪了伯嚭一眼說:“大王請不要忘了,吳、越兩國是世仇,兩國為吳淞、錢塘、浦陽三江環(huán)繞,百姓無處遷徙,吳、越兩國不可共存。”
夫差冷眼看著伍子胥,一言不發(fā)。
“大王!”伍子胥繼續(xù)大聲說,“上天將越國賜給吳國,如果不趁這次機(jī)會消滅越國,以絕后患,到時后悔就來不及了。”
夫差正沉浸于一代明君的成就感中,突然被伍子胥的大喊大叫打醒了,看到伍子胥以教訓(xùn)的口氣對自己說話,心里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伍子胥正處在亢奮之中,沒有注意到夫差的臉色變化。
伯嚭是旁觀者,他看到夫差臉上的細(xì)微變化,并從這些細(xì)微變化中,讀出了其中的內(nèi)容。他本來就與伍子胥有嫌隙,更惱火伍子胥壞了他的好事,趁機(jī)說:“我聽說伐人之國的明君,只要對方臣服了,目的就算達(dá)到。越國君臣既然已經(jīng)完全臣服,我們還要求什么呢?”接著質(zhì)問伍子胥,“當(dāng)年,楚國害死你的父兄,你不是也沒有滅掉楚國,反而答應(yīng)了楚國的求和嗎?難道你自己做忠厚君子,卻要讓大王做刻薄小人嗎?”
一句話,問得伍子胥啞口無言。
夫差順勢說:“本王有志于討伐齊國,不想在越國耗費(fèi)太多的兵力,故而決定答應(yīng)越王的求和。”
“大王!千萬不能答應(yīng)啊!”伍子胥不顧一切地疾呼,“越王絕不會真心臣服,他們已經(jīng)到了窮途末路,才來乞降。越國上大夫文種謀略過人,范蠡素有狂士之稱,以他們的志向,絕不會甘心居人之下,一旦給他們喘息的機(jī)會,今后必成大患啊!”
“真不明白,吳國是大王說了算,還是大將軍說了算。”文種像是對夫差說,也像是對伍子胥說,更像是自言自語。
伍子胥心中一驚,不敢再說了。
夫差怒火中燒,只是不好發(fā)作,冷冷地說:“這件事,就這么定了!”
“大王英明!”范蠡、文種上前謝過。
“你們回去告訴勾踐,約定時間,讓勾踐隨寡人入?yún)牵唧w事宜,由太宰處理。”
“遵命!”伯嚭心中狂喜。
“你們?nèi)グ桑 ?
范蠡、文種謝過之后,退出夫差的中軍大帳。
三 痛苦的決策
勾踐聽說夫差答應(yīng)議和,高興得差點(diǎn)跳了起來,接著聽說要他入?yún)菫榕D時又蔫了,惱怒地說:“寧可戰(zhàn)死,決不入?yún)菫榕 ?
“大王!”范蠡也很理解勾踐此時的心情,勸說道,“周文王曾被殷紂王囚禁在羑里,以后卻奪取了殷紂的天下;晉文公流亡十八年,最終也奪得王位;大王入?yún)菫榕仓皇菣?quán)宜之計(jì),只是以此達(dá)到存越、存王的目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勾踐鐵青著臉,一言不發(fā)。
范蠡看了勾踐一眼,繼續(xù)說:“夫差記恨殺父之仇,伍子胥為家仇釀成國恨,兩人均為一怒而起。今天,夫差能同意議和,確實(shí)是上天對越國的恩賜,大王切不可錯失良機(jī),釀成亡國之災(zāi)。為越國,為越國千萬百姓不受亡國之苦,以延續(xù)越國一脈,懇請大王明斷。”
文種也說:“范大夫之言,臣也有同感,夫差答應(yīng)議和的條件,就是要大王入?yún)菫榕駝t,議和就免談。”
“報(bào)告!”一名侍衛(wèi)進(jìn)來說,“吳將王孫雄在山下催促,要大王趕快給予答復(fù),否則,吳軍就要攻山了。”
會稽山下,吳國君臣騎著戰(zhàn)馬,夫差的左邊是伯嚭,右邊是伍子胥,后面是吳國的千軍萬馬,他們都在等待越國的答復(fù)。
“大王!”范蠡憂慮地說,“臣不是怕死之徒,但戰(zhàn)死容易,保國難啊!”
勾踐的身子突然晃了起來,接著,狂噴一口鮮血,歪倒在地。
大臣們立即忙了起來,有的上前扶起勾踐,有人去請?zhí)t(yī),王后從后帳跑出來。太醫(yī)趕來后,立即對勾踐施救,大帳內(nèi)亂作一團(tuán)。
探子又來報(bào)告,說吳軍等得不耐煩了,再不答復(fù),就要發(fā)起進(jìn)攻了。
“王后!”范蠡只得奏請王后,“大王在,越國軍民才有希望,光復(fù)越國,才有本源。吳軍一旦攻山,越國面臨的將是滅國之災(zāi)啊!大王病倒了,王后可得拿主意啊!”
王后雖然是女流之輩,倒還有些見識,立即吩咐范蠡、文種,叫他們兩人全權(quán)處理。
會稽山上,越軍降下軍旗,掛起白旗。
“越國亡了,爭霸中的越國,將不復(fù)在了。”夫差一陣狂笑。
“大王英明,恭喜大王!”伯嚭不失時機(jī)地給夫差送上一頂高帽子。伍子胥雙手一揖,也表示祝賀。
范蠡只身來到山下,走到夫差馬前,雙手一揖說:“啟稟大王,賤民范蠡叩見大王。”
夫差問道:“還有什么講究?”
“賤民勾踐病倒了,求大王恩準(zhǔn)回鄉(xiāng)養(yǎng)息幾天,再聽大王召宣入?yún)恰!?
“大王!”伍子胥騎在馬上說,“勾踐小兒不可輕信,鬼知道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煮熟的鴨子能飛嗎?”伯嚭說罷,大笑不止。
“大王……”伍子胥又要阻攔。
“好啦!不要說了。”夫差大聲說,“相國留下來,率一萬精兵,押送勾踐回京,一個月后,押送勾踐入?yún)菫榕!?
范蠡謙恭地說:“賤民謝大王不殺之恩!”
夫差大聲說:“一個月期限,不可延誤。”
“賤民知道,不敢有違!”范蠡仍然是小心翼翼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