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毛素手持卷，倚墻而立，“你來了。”

李明善表情一凝，微微頷首，“我來了。”

鄭秀妍移步上前，“但你不該來。”

“但我還是來……不是，呀！”

看到那本被握在手里的《古龍全集》，李明善頓時就繃不住了，“合著你一個人待在這就是在看這個？”

“不然呢？”

鄭秀妍聳了聳肩，很用力地讓自己看起來輕松一點，“反正我現在只要在公共場合出現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其他孩子們能擁有一個正常的活動環境。”

李明善同樣用力地認真思考片刻，隨即點頭道：“說的也是，現在少女時代如果帶著你一塊兒跑公開行程的確很容易又被黑粉盯上，如果再來一次，S.M約摸得瘋。”

雖然知道說的沒錯，但李明善這么直白的說出來，還是讓鄭秀妍僵在那里。

片刻后，杏眼微闔，鵝頸低垂，鄭秀妍苦澀地扯了扯嘴角，“是啊，我現在就是個拖累。”

“所以，要不你退隊吧，對大家都好。”

“呀！”

鄭秀妍本以為這個吼喊著‘開門，送溫暖’的家伙是來安慰自己。

但很明顯，她想錯了。

跟那些對她冷嘲熱諷的人沒什么不同，今天這混蛋根本就是為了看自己笑話才特意跑來的公司。

多日壓抑在心里的憤怒和委屈在這一瞬間再也忍耐不住，眼前李明善的這張臉，也在磅礴淚水中漸漸幻化成了那些黑粉的模樣。

“所以，憑什么？”

鄭秀妍眼睛里的怒火已宛若實質，只是李靜肅女士多年的良好教育，才讓她沒有把拳頭揮在眼前這個男人的臉上。

“明明我什么都沒做，明明受害者的人是我，憑什么我要退隊？明明我都不認識你們，你們這群西八狗崽子又憑什么可以把惡意這么隨意地丟給我！”

得虧李秀滿離開時提前幫忙清了場，不然以SM藝人愛湊熱鬧的揍性，再加上這清麗且悠揚的鉆石哭腔，整個樓層不擠滿了趴墻角才有鬼。

說不得還會有諸如性格暴烈的金希澈，和黑道少主的大云哥這樣的沖進來路見不平一下。

但現在嘛……

李明善扯來一把椅子坐好，然后拿出當年拍《鬼影實錄》時的微型攝影機對準了情緒即將失控的鄭秀妍。

那意思就很明顯，請繼續，不要停。

李明善所表現出冷漠，讓鄭大毛在被鏡頭對準的一瞬間終于崩潰了。

無力地癱坐在地板上，剛才用來掩飾情緒的書也早被丟在了一旁，臉上的精致妝容也在淚水和鼻涕泡的雙重攻擊下漸漸模糊，進而把那張因為巨大壓力，早已疲憊不堪的面孔顯露出來。

就這么連哭帶罵的持續了十多分鐘，一直潛藏在鄭秀妍心里的負面情緒終于趕在她體能完全耗盡前隨淚水一起流走。

等房間里逐漸只剩下輕微的抽泣聲，李明善這才摁下了停止鍵。

摳出錄影帶，蹭著地板表面把它滑到鄭秀妍面前。

“站在導演的角度，你的哭相很難看，是那種難看到讓觀眾會把悲劇當成喜劇看的程度。而你的那些黑粉……”

李明善低頭看著已經無比狼狽的鄭秀妍，話語里的攻擊性卻絲毫不減，“我想他們如果看到原本光彩奪目的idol終于和他們成了一樣的Losser，這些人絕對能把肚皮都笑破了，因為他們贏了。”

“至于你所遭受了什么，不好意思，人家根本不在乎。”

李明善用他相當生澀的演技，故作恍然地拍了拍腦袋，“哎一古，差點忘了告訴你，為了延續你的演藝生涯，李秀滿總監還專程來找我幫忙，請我給你發一份藝人合同。我答應了，今天也把合同帶來了。”

說著，又從包里取出一份疊得亂七八糟，一看就極其敷衍的合同。

“喏，放這了啊。”

李明善起身，把合同放在椅子上，“反正內容要素各家都大差不差，我就不多說了，加入公司后我會安排你和水晶一起出道。至于組合名么，就叫Jessica&Krystal怎么樣？簡稱J &K，水晶是隊長。”

感受到快速下降的室溫，李明善知道刺激已到位，此地不宜久留。

不然再這么待下去，小丫頭非得一手霜之哀傷，一手火之非常高興，把自己活活切出臊子二十斤。

十斤精肉，十斤肥肉，再拿油紙細細包了，狀元橋鄭屠見了都說好。

但好不容易作回大死，李明善又不想給自己留下遺憾。

“對了，這是我家孝周送你的禮物，一定要好好享用哈。”

哐當！

聽到李明善拜訪S.M的消息，剛唱完不知道第幾回《如果》的金泰妍就開始不停催促著經紀人回公司。

但緊趕慢趕，還是晚了一步。

看到鄭秀妍雙手環膝，低著頭坐在練習室地板上，金泰妍心里先是一松，隨即又揪了起來。

輕松是因為鄭秀妍沒跟著李明善離開，揪心則是看著滿地面巾紙，天曉得這人究竟哭了多長時間。

“哎一古，這是怎么了嘛？”金泰妍故作輕松地問了一句，接著小心向前湊了幾步，開始彎腰撿拾紙團。

然后，她就看到了被埋在紙堆里的那卷錄像帶，以及一份被扯成兩半的藝人合約。

金泰妍抬頭看向鄭秀妍，只發現她的眼神依舊空洞而呆滯。

“艾西！這崽子，我去找他！！”

怒氣瞬間蓄滿的金耎耎剛打算起身去做掉李明善，只是還沒等她拔腿，腳腕就被鄭秀妍一把攥住。

pia ji！

得益于嬰兒肥的小胖臉，平展展趴在塑膠地板上的金泰妍倒也沒摔出個好歹，至多是讓她對自己的身材有了進一步的清醒認知。

矮且平。

“呀！鄭秀妍你有病是吧，他都這樣了你還要幫著他？”

“幫忙放一下那盤錄影帶，謝謝。”

忽閃著憤怒的鼻翼，金泰妍咬著嘴唇，特怒其不爭地瞪著終于開口的鄭秀妍。

“據說里面有我最狼狽的模樣”，抬起已然半濕的衣袖，鄭秀妍狠狠地在自己臉上擦了擦。

等再次露出那張清秀面龐，雙眼再也不見了適才的迷惘，“我想看看。”

“要陪嗎？”

“無所謂。”

打開電視，插入錄像帶，金泰妍踩著小碎步回到鄭秀妍身旁并排坐好。

不多時，電視屏幕上開始出現圖像。

只不過并不是鄭秀妍所說的自己最狼狽的樣子，而是少女時代到現在也不愿回憶的夢想演唱會現場。

邊角努力閃爍的粉色，和大片大片的黑暗讓兩人又仿佛置身于當晚的舞臺，不自覺得，兩個人的手緊緊攥在了一起。

無聲的畫面繼續播放著，直到出現一個雙手高舉著‘不要應援’告示牌的年輕女孩時才停下。

接著，旁白響起。

“您現在觀看的，是Kpop歷史上最無恥也最令人惡心的一次集體霸凌事件。接下來，請跟隨C站調查員的視角，去看看什么才是事件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