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干爹是不可能拜干爹的。

這是顧上最后的倔強。

一個人族最后的底線，別人可以不堅守，但是顧上必須堅守。

哪怕他只是一個穿越者，也正因為他是一個穿越者！

因為他腦子里有一部屈辱史。

當最后一個小鉆風領走最后一顆珠子時，朱鋼刺拿出一個小木箱來。

“這木箱內裝有兩顆珠子，我現在隨意摸出一顆。”

“是什么顏色，拿到該顏色珠子的小鉆風就返回號里，將號中育奴帶來露臺取心頭血。”

說完，朱鋼刺抬頭仰望天空，伸出右手，摸進木箱內。

隨后，一顆白珠子被他取出來。

“白珠子！”

“命數已定，拿到白珠子的小鉆風獻心頭血。”

話音一落，就有幾人直接倒地，一副虛脫的模樣，渾身冒著冷汗，最后竟抽搐起來。

死亡帶來的恐懼無可超越！

顧上努力克服恐懼，他握緊拳頭，第一個動身，返回十八號。

顧上身后，未被選擇的小鉆風攙扶著那些被選中而虛脫的小鉆風返回。

朱鋼刺鎖定顧上的背影，嘖嘖一嘆。

“有骨氣，只可惜你們人族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這種人。”

“不為我所用，那就死，留著你也許還會是禍患。”

朱鋼刺是欣賞的顧上的，但只是欣賞，該殺之時他絕不含糊。

畢竟，妖是妖，人是人，妖只能是人上妖，人只能是妖下人。

十八號里。

號內育奴看著返回的顧上。

“顧鉆風，要出任務嗎？”

幾人圍上來，看著顧上。

“這才休息一天不到啊，昨日飛仙殿側殿完工，還沒驗收呢，今日就要修建主殿了嗎？”

西城育奴主要工作是修建西宮飛仙殿，這是明塵帝交給八王爺的任務，最終自然是妖族監工，育奴實施。

丁字營都是些普通奴隸，所做的都是雜活，如搬運、鑲嵌、打磨之類的雜事。

見顧上返回，眾多育奴不由抱怨起來，他們想休息兩天再上工，再這樣累下去，會被累死的。

顧上掃了眾人一眼，微微搖頭。

見顧上搖頭，眾人大喜。

原來擔心多余了，不是出任務啊。

有幾個好奇的，嘿嘿一笑：“那今日召集所有小鉆風上露臺干嘛？”

問出這話后，那人便后悔了。

上露臺不是出任務，那就是……死人。

幾年前，丁字營一共五十號，如今只剩下三十二號，那十八號育奴大部分都是被殺了的。

霎時，所有人緊張的盯著顧上。

在苦役與死亡面前，他們還是傾向于苦役的。

顧上沉默著，他的視線從眾人肩上的夾縫中穿過，最終落在一個女子的面龐上。

女子名叫顧下。

顧上顧下。

他們是親兄妹。

奴隸取名就是這么簡單，要么是數字，張三李四……要么是方向，陳東王西……或者是顏色，林紅趙黑……

看著顧下，顧上心頭頓時擰巴起來，是一種鉆心的疼痛。

記憶里，他與顧下相依為命，自十歲進入丁字營，兩兄妹便從未分開過，互相照顧著。

妹妹有了食物，總是想著哥哥。

哥哥見妹妹有重活，總是替妹妹干了重活。

這些情誼對如今的顧上來說只有感動，讓顧上真正放不下顧下的還是他初次穿越而來之時。

他占據這個世界的顧上身體時，他本是醒不來的。

是顧下悉心照顧，不斷呼喚，最終，才讓顧上醒來，成功與這具身體融合。

因此，這是救命之恩。

誰都可以死，妹妹不可以死。

“哥哥。”

顧下比顧上只小一歲，穿著簡單的粗布長衣，煞白的臉龐上看不見血色，消瘦的身體如同一片葉子，隨時都有被風刮走的危險。

顧上微微點頭，他對眾人說道：“諸位兄弟姐妹們，你們放心，我會拼盡全力讓你們活下去，如果做不到……”

“我也會陪同你們一起上路。”

聽到顧上的承認，十八號營房內，所有人都沉默著。

終于輪到自己了嗎？

這是所有人的想法。

有人苦笑，有人釋懷，也有人伸了個懶腰……

“顧鉆風，沒事兒，無非一死而已，死了，也強過給妖族當一輩子奴隸。”

“這破奴隸，老子一天也不想當了。”

“如果有來世，我希望成為妖。”

顧上抓起顧下纖細而見骨的手掌，帶頭走在最前面。

“小下，你放心。”

顧下仰頭一笑，看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顧上，搖了搖頭：“哥哥，我一點也不擔心。”

顧上知道，顧下永遠都那么堅強。

他問：“你現在在想什么？”

顧下用很真誠的目光盯著顧上，回答道：“哥哥，我在想，我來世做不做妖。”

顧上眉頭一挑，問道：“那你做妖嗎？”

顧下搖了搖頭：“妖雖好，身份高貴，但我還是想做個人。”

顧上：“做人還會是奴隸呢。”

顧下：“可做人還能給哥哥當妹妹啊。”

若是一群英雄慷慨赴死，可以稱為“孤勇”，但卻是一群奴隸，也就顯得毫無孤勇可言，反倒是多出些許“懦弱”。

露臺上，八百育奴全部到齊。

另有八百育奴一手拿凹槽刀刃，一手拿接血金盆，與即將被殺的育奴面對面站著。

只等一聲令下，他們的刀刃就會刺入對方的心臟，取出心頭血。

就在這時候，有人叫起來：“報，干爹，十八號小鉆風顧上暈死了過去。”

朱鋼刺甚是驚愕。

顧上暈死過去了？

這是被嚇著了？

他不是不怕死嗎，怎么臨刑之前會被嚇暈過去？

十八號的育奴們看著昏死過去的顧上，皆是愕然。

自家的小鉆風被嚇暈過了嗎？

他剛剛口口聲聲說救大家呢，如今都被嚇暈過去，還怎么救？

不過，眾人也都理解，所謂的救只是客套話而已，一個小鉆風而已，在妖怪面前，能救什么？恐怕連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了，更別說救其他人。

一旁的顧下看著顧上，連忙叫道：“哥哥……”

朱鋼刺冷聲發話道：“暈死過去就用水把他潑醒，必須弄醒，十三爺說了，心頭血得要活人的心頭血，哪怕是睡著的都不行。”

幾個育奴點頭，去取水來。

水直接潑在顧上的臉上。

冰冷……濕潤……

顧上使勁睜開眼來，而后猛然醒來。

下一刻，他從床上驚坐而起。

坐在不遠處的十三皇子趕忙起身，一個箭步沖到顧上身旁，驚喜的叫道：“四哥，你醒了。”

顧上看著十三皇子，這人是誰？

自己怎么不認識。

這又是什么地方？

自己不是在西城的露臺上嗎？

對了，這是燼王府！

顧上瞬間明悟過來，他現在掌控的是自己的第二分身——大夜皇朝四皇子燼王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