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目光深沉，思酌片刻，暗道一聲不好，心說自己十有八九是想錯了。

當時自己在劉嬸家嗅到一股腐臭的尸氣，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但這并不能說明那孩子一定是被行尸擄掠走的。有一個細節被自己忽略了——雖然異人圈養的行尸能夠以某些詭異的方式行動，但在小廟街村全體動員四處巡邏的情況下，不驚動任何一個人偷走三歲的孩子，并不容易辦到。偶爾一次還有可能，但連續偷走八九個孩子，依舊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過于詭異了。

自己一定忽略了什么！

孟凡的大腦好像一臺機器一樣快速運轉起來。他愛好廣泛，知識駁雜，此刻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搜索與目前情況可能有關的知識。

這時，邢潔和武月，以及十幾個民警，全部趕了過來，看到這幅場景，每一個人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不久前的喜悅，伴隨著這個孩子的失蹤，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邢潔聳了聳鼻子，小聲道：“還是有一股尸氣，很淡。我去里面看看。”她說著，帶著鎮鬼鑼，向屋內走去。

這時，年邁的村長在幾個壯年的攙扶下，也來到現場。他看著孟凡，只見孟凡眉心緊縮，佇立在原地，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按耐不住，問道：“大師，這是怎么回事啊？”

村民們的目光，大多也在孟凡身上。

孟凡一抬手，道：“等等。”說完，又陷入沉思之中。

過了片刻，孟凡眉心驟然舒展，雙眼之中精光綻放，猛地沖出人群，撲在地上，耳朵緊緊貼住地面，只聽了兩三秒，就怒罵了一聲：“他媽的。”

一個壯漢急忙問道：“大師，怎么了？”

孟凡一眼不發，雙指并攏，用力在地面上一戳，兩指直接沒入土地中，帶出一點潮濕的泥土。他兩指放到鼻下一嗅，道：“果真如此，這些畜生真是不想活了。”

說完，孟凡突然快速行動了起來，不斷在房前房后的院子里敲敲打打，在不同的位置下指試探，嗅泥土的氣息。過了片刻，他突然長呼口氣，在地上劃了一個十字，隨后沖最近的一個村民喊道：“拿鍬來，從這里往下挖。”

一群村民見孟凡好像魔障了一樣上躥下跳，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出，此刻聽了孟凡的吩咐，慌忙散去準備鐵鍬。

不一會兒，就有幾個壯漢拿來三四把鐵鍬，在孟凡指定的位置下鍬挖土。

而孟凡則走到一個偏僻無人的角落，撥通了一個號碼。電話剛剛接通，孟凡就怒氣沖沖的大聲吼道：“你們灰家的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竟幫異人做偷孩子的勾當，你們馬上來一趟小廟街村，這件事要是解決不好，我孟凡把你灰家的徒子徒孫，全送到火葬場里去。”說完，也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直接掛了電話。

邢潔出了內室，來到孟凡面前，蹙眉問：“雖然有行尸的臭味，但沒有行尸的痕跡。孟凡哥哥，我剛才聽你說什么灰家，這件事是灰家干的？”

孟凡沉著臉，點了點頭，道：“這些年有妖守聯盟制約，龍城的妖精還算守規矩，我最初根本沒把這件事與灰家聯系起來。剛才貼著地面聽了聽，發現地下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指深的泥土里，有灰家妖氣的味道。這件事，也只有灰家的人，能干得神不知鬼不覺。最近幾年風調雨順和平慣了，沒想又有妖精不守規矩，看來有必要敲打敲打妖守聯盟那些官員，讓他們看好自己的徒子徒孫。”

邢潔露出幾分擔心，道：“這件事還是小心一些吧，我擔心處理不好，會引起咱們奇門八派與妖界的矛盾。”

“不用擔心！”孟凡斷然道，“我們奇門八派，匡扶的是天下正義，守衛的是人間樂土。我們生就要生得頂天立地，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我們守的是自己的心，不是所謂的利益。”

邢潔微微一怔，垂下頭去，小聲說道：“我明白了。”

孟凡突然意識到，邢潔妹妹是在擔心自己，而自己說的話，雖然是心中所想，但無疑有些不合時宜。他心中一軟，撫了撫邢潔的頭，柔聲道：“妹妹，對不起，我看那些孩子無辜慘死，所以才……”

“孟凡哥哥。”邢潔抬起頭，露出燦爛的微笑，“你不求顯貴于人前，只求無愧于心，我明白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隨你去，我……”

美麗的少女一臉羞紅，聲音越來越小，終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這是什么啊？”

這時，院子的另一側，傳來一聲驚呼——那正是村民們下鍬挖土的地方。孟凡忙拉著邢潔，向那里跑去，村民們自覺的為二人讓出一條路來。

只見幾個精壯的村民，已在地上挖出了一個足有一人深的大坑，孟凡毫不猶豫的跳入坑中，見坑的最下端，露出一個半人高的坑洞，洞壁十分光滑，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這是什么東西啊？”一名村民顫聲問。

孟凡撫摸著洞壁，說道：“這是老鼠洞，看來有一群老鼠，在你們的村子底下，打出了一個四通八達的交通網。”

聽了孟凡的話，村民們不約而同的倒吸一口冷氣，有人甚至驚得連手里的火把都拿捏不住。有幾個火把掉在地上，嘭嘭幾聲，飛濺出不少火花。他們之中有不少是獵戶，豺狼虎豹都見過，但何曾見過這么大的老鼠。

未知的事物，總是令人恐懼。

孟凡見村民們面帶驚恐，道：“老鼠未必有這么大，它們之所以將洞穴擴到這樣的規模，是為了順利的從各家偷出孩子來。給我一個火把，我下去看看。”

立刻有村民遞上火把，孟凡順手接過，貓著腰鉆進了洞里。邢潔與武月也拿過火把，先后跟隨孟凡，進入了洞中。

過了一會兒，土屋里的灶臺上，突然傳來咣當一聲響。幾個膽大的村民立刻拿著鐵叉和火槍，跑到灶臺邊，警惕的張望著。只見一只手，把大鐵鍋穩穩舉起，放到一邊，一個灰頭土臉的光頭，從灶臺里探了出來。

“大師！”村民們一聲驚呼。

孟凡雙手在灶臺上一撐，好像鯉魚出水一樣，高高躍出，吐了一口灰，隨后將邢潔和武月也拉了出來。

兩個漂亮的小姑娘，也是灰頭土臉的模樣，看起來就像在灶灰里滾了幾轉一樣。

“那老鼠洞就通往這里。”孟凡道，“我估計老鼠偷小孩之前，先輕巧的把鐵鍋頂起，然后背著小孩，通過灶臺，回到老鼠洞中。我方才看了，這老鼠洞分支很多，估計在很多人家里都有出入口。”

“不可能啊。”一個村民一臉疑惑，喃喃說，“俺家里養了三只大土貓呢。”

孟凡輕呼口氣，道：“有些山里的老鼠，體型和小狗一樣，貓見了都瑟瑟發抖。”

村民們聽了，立刻慌了起來，紛紛散去，檢查自己家里是否有大鼠洞。老村長畢竟活了七八十年，有些見識，他在兩個村民的攙扶下來到孟凡身邊，道：“你說的那種大老鼠，俺年輕時在山里見過，只是沒想到，這東西會偷孩子。那些大老鼠在村子底下打了這么大的洞，村里的人也沒發現。不過事情已經出了，不知道該咋預防啊？”

孟凡想了想，道：“我想鼠洞在各家的出口，十有八九都是在灶臺里。還請村長讓各家各戶把灶臺都點起來，別讓火斷了。”

“行。”老村長說著，帶人出去了。

土屋里，只剩下了孟凡、邢潔和武月三人。

武月目光怪異的看著孟凡。什么行尸，什么大老鼠，這些東西在接受過高等教育的武月看來，簡直太過詭異而且荒謬。她雖然費了不少心思加入特安處，成為一名管著十幾個民警的正科級干部，但她還從未接觸過暗世界的東西，她還以為特案處那些老前輩的教誨，都是危言聳聽呢。

現在，她學會了一個道理——在大千世界面前，一定要懂得謙卑。

女孩子對蛇蟲鼠蟻的畏懼，是天生的。仿佛她們心里有那么一根弦，只要涉及到這些玩意兒，就會繃緊。這個時候，武月神色不妙，邢潔的面色也不太好看。

孟凡撫了撫邢潔的秀發，輕聲道：“我覺得，應該是灰家的人含了一口尸氣，先把孩子迷昏后偷出去，再交給行尸，所以灰家的人身上，多少沾了一些尸氣，這就是我們能在現場嗅到尸氣的原因。灰家的人和行尸，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東西，它們能在一起配合，背后定有異人作祟。這件事不簡單，我會馬上打電話給我家老爺子。妹子你先休息一下吧。”

邢潔乖巧的嗯了一聲，道：“涉及到行尸，我也要與爺爺說一聲。”說完，帶武月出去了。

孟凡長呼口氣，撥通了孟不良的號碼。

若沒有迫不得已的事，孟凡不愿意聯系自己的爺爺，何況現在還未天明，老爺子不一定在哪個狐貍精床上躺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