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恥小兒，能言善辯，在如何巧舌如簧，也改變不了你勾結異族，殺我八派中人的事實。”

巴闌珊并未理會那已然身亡的巴家高手，而是對孟凡咄咄相逼，顯然并未將巴家人的死放在心上，而是要借由此事，置孟凡與死地。

孟凡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好人。

世事如棋，對弈的人，由方才的楚云軒和巴闌珊，變成了孟凡與巴闌珊。

輸的一方，將付出一切。

名譽、地位，甚至——生命。

面對巴闌珊，孟凡依舊不慌不忙，一如一位落下一子，就能改變頹敗棋勢的鎮靜棋手一般。

“巴闌珊。”孟凡面色淡然，“你刻意隱瞞百鬼殿一事在先，我殺你巴家族人在后。你的罪，涉及華夏根基，人類文明。而我的罪，往大了說，是防衛過當，正常來講，就是正當防衛。你說我勾結異族，哈哈，夫妻之間，談何勾結？賤內也不過是見夫君即將肝腦涂地，心急之下，真情流露罷了。”

佘心藍微微垂下頭去，偎依在孟凡懷中，看著巴闌珊，道：“夫君說得是呢。方才嚇得人家，小心肝兒撲通撲通直跳。”

巴闌珊啞口無言。

楚云軒則慢慢張大了嘴。

妖族高層之一，八方八王之一的西南王佘心藍，在修為比她低將近四百年的人類少年孟凡面前，竟然服帖得像一只小綿羊。

歷史上，并非沒有妖族嫁給八派成員的記錄，但雙方地位、修為相差如此之大，還屬首次。畢竟佘心藍是威名顯赫，八派中任何人都不敢小覷的西南王，而孟凡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和尚。

為何？

這是為何？

這剛剛二十歲出頭的小和尚，有何特殊之處？

巴闌珊感覺到了嚴重的危機。

而楚云軒，則百思不得其解。

當然，他們不知道孟凡與妖族的淵源，更不清楚正是孟凡，救出了整個妖族的信仰，昔日率領整個妖族大鬧天宮的妖圣孫悟空。他們甚至不知道孫悟空已經重獲自由的事實。

所謂防患于未然，但這個世界和平太久，高高在上的八派高層，認為天下已定，便疏忽了暗流中涌動的危機。他們閑時下棋飲茶，卻沒有留意妖族的變化，世界的變化。連龍城發生怪蟲之亂，都沒有引起他們的警惕。

他們修為比孟凡高出至少兩個層次，但心境比孟凡相去甚遠。

孟凡拍了拍佘心藍的玉手，微微一笑，再次看向巴闌珊，輕聲一嘆，道：“巴闌珊，我知道，奇門八圣賢之中，有一位乃是巴家的老祖宗。巴家在奇門八派之中，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你若帶領巴家，投靠百鬼殿，對于奇門八派，無異于山崩海嘯。所以，至此楚前輩都不相信我的論斷。不是當真不信，而是不忍相信，不愿相信。方才你與楚前輩對峙之際，我也想得清楚，你為何時常叫楚前輩來此下棋飲茶。你是在牽制楚前輩，讓楚前輩疏忽這個世界的變化，甚至可能以言語影響楚前輩對這個世界某些事件的基本判斷。你與楚前輩分別出自京都道藏與佛光兩大頂級世家，是奇門八派的翹楚與領軍人物。只要你們對百鬼殿置之不理，百鬼殿便予取予求，橫行無忌。我也算是機關算盡，竭盡全力，妥當安排一切，坦而言之，對百鬼殿，我已有十成勝率。所擔憂之事，并非戰敗，而是百鬼殿一直龜縮不出而已。”

“我并沒有將巴家趕盡殺絕之意，我只希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還請巴前輩及時懸崖勒馬，還天下一個清平盛世，給八派一個穩定未來。”孟凡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巴闌珊聞言，連連倒退三步，微微顫抖起來。

楚云軒亦雙手合十，道：“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我奇門八派正因為有孟凡這樣的俊才，才得以一直延續至今，長盛不衰。巴兄，我輩因華夏的存在而存在，華夏興則我輩興，華夏亡則我輩亡。百鬼殿有亡我華夏之心，我輩應立場分明，又如何能與百鬼殿有千絲萬縷的聯系？進入這院落以來，孟凡的確一直咄咄逼人，不給你絲毫喘息的機會，看似大不敬，但歸根結底，也是當頭棒喝。還望巴兄能夠明白，今日我便當什么都沒聽到，什么都沒看到吧。”

“你……”巴闌珊看著孟凡，顫聲道，“你有什么依仗？”

孟凡不語。

佘心藍一雙媚眼，輕瞥著孟凡的臉龐，隨后慢慢轉過頭去，看向巴闌珊，目光沉靜下來，道：“我佘心藍，就是孟凡的依仗，我背后的妖族，就是孟凡的依仗。孟凡的朋友，就是我妖族的朋友，孟凡的敵人，就是我妖族的敵人！”

她的聲音，愈加激烈高亢，驚得巴闌珊冷汗漬漬。

眼前這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竟然得到了妖族全族的支持。巴闌珊不知佘心藍所言之真假，但也不得不重新審視孟凡。

孟凡輕輕拍了拍佘心藍的柔軟的手背，道：“辛苦了。”

“多謝夫君夸獎。”佘心藍柔柔一笑，再次小鳥依人一般，偎依進孟凡的懷中。

巴闌珊輕呼口氣，鎮定下來，露出一絲笑意，道：“妖族全族，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吧。”

“信與不信，在你。”佘心藍瞥了他一眼，說道。

巴闌珊面色漸沉，慢慢坐回椅中。

楚云軒也坐回椅中，看著殘破的棋盤，微微搖頭，輕嘆一聲，道：“可憐這一局棋，本來孟凡那一子，給我爭取了一個絕處逢生的機會。可惜，可惜。”

孟凡朗聲道：“棋局終于盡時，棋勢一定，結局十有八九便定了。與棋局相比，更變化莫測的，是人心。我們處在一個不斷變化的世界之中，人心就好像浪濤中的一葉浮萍，隨世界的變化而變化，實在是再正常不過。人非圣賢，不可能無欲無求。人之所求，無非便是金錢、名譽和地位，百鬼殿能言善辯，擅許承諾。僅是龍城一地，便有不少重商富賈被其所害。還請巴前輩仔細斟酌，想清其中利弊。晚輩告辭！”

孟凡說完，闊步向院落門口走去。

四合院之中，孟凡修為最低，可由于佘心藍守在身側，巴家高手根本不敢輕易上前。

“我們這就走了？”佘心藍低聲問。

“快走！”孟凡低聲回答。

他步履逐漸加快，很快帶著佘心藍，走出四合院。

二人出了小巷，孟凡如釋重負，長呼口氣。

“怎么了？”佘心藍不解，“方才我們不是占盡先機，逼得巴闌珊啞口無言了嗎？怎么走得這么急？”

孟凡道：“我問你，我們來八派總部的目的，是什么？”

佘心藍想了想，道：“試探巴闌珊之虛實。”

“哎——佘姐兒所言非虛，但這只不過是其一罷了。”孟凡搖頭苦笑，“我們先離開這里再說吧。”

他叫了一輛車，與佘心藍離開胡同口，趕往京都西郊。

車停在西郊的一處古舊的別墅門口，孟凡下了車，快步趕入別墅之內，眼見四位老者面容憔悴，在兩位高大妖族的陪同下，坐在院內。急忙加快腳步，跪在老者們面前，顫聲道：“爺爺們受苦了，孩兒來遲了。”

院內的四位老者，正是此前趕赴京都向奇門總部匯報情況的孟不良、東方弘一、紀全以及邢森。

而那兩位妖族，則分別是妖族八方八王中的北方王謝震與西北王鐵王。

實際上，孟凡早在三日前就秘密到達了京都。

三日內，他做的唯一一件事，便是調配程家人，四處探查京都的情況，找尋爺爺們的蹤跡。

異人家族程家，是最優秀的偵查者。

他們擅長物種改造，精通與其他物種的溝通之道。尤其是家主程俊義，專精蚊蟲，他飼養異種蚊蟲百萬，每一只蚊蟲，都是他的一雙眼睛。這一次，為了找出孟不良等人被關押之地，他親自出馬，調用五十萬特種蚊蟲，尋遍京都的每一個角落，終于在昨日，尋到蛛絲馬跡。

方才，在孟凡與巴闌珊對弈之際，謝震與鐵王這兩位與奇門八大家的家主實力相當的妖族高手，迅速出手，救出了孟不良等人。看押孟不良等人的，是巴家的兩名修為五百年左右的族人，對付這二人，謝震與鐵王之中任意一人便已足夠。可此事實在不容有失，為保萬無一失，孟凡同時派出了謝震與鐵王。

因為救出大圣，孟凡得到了妖族上下所有人的感激和愛戴，加之大圣責令妖族盡心輔助孟凡，所以上到妖族四老，下到剛剛修得人形的小妖，皆對孟凡心悅誠服，言聽計從。

可以說，孟凡此刻統領著一只由數十萬妖精組成的大軍。

這是孟凡真正的依仗。

見到孟凡，孟不良熱淚盈眶。

他顫抖著攙起孟凡，道：“我的好孫兒啊！”

東方弘一等人，也盡落淚。

孟凡向爺爺們躬身行禮，無語哽咽。

謝震與鐵王相視一眼，與孟凡同拜，佘心藍也款款行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