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龍注視著孟凡，卻不再提那奇石，而是問道：“你可知，孫悟空從何而來？”

孟凡不假思索，道：“世人皆知，大圣乃是由女媧補天遺留下的五彩神石孕育而成，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小白龍哈哈一笑，道：“西行路上，我與大師兄相處百年，大師兄的出身，我可是一清二楚。你說得不錯，孫悟空的確是神石孕育而成，但那神石，卻并非女媧補天所用的五彩神石。我再問你，你道女媧是何人，女媧補天又有何前因后果？”

孟凡道：“話說上古神邸，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大戰，共工兵敗，惱羞成怒之下，撞倒不周山。天空被撕裂，洪水奔流而下，眼見神州沃土將化作汪洋，生靈涂炭。女媧采五彩神石，補天之裂隙，最終力竭而死。這便是普傳的女媧補天的故事。”

“有前因，有后果，不錯！”小白龍微微頷首，“但是，你相信這個故事嗎？你頭頂的天空，真的能被撕裂嗎？”

“貌似不能！”孟凡搖頭。

“故事的脈絡，大抵是不錯的。但細節上，略微有些偏差。水神共工、火神祝融、社稷之神女媧，皆是僅次于盤古族的強者。他們縱橫天下之時，這個世界還是一片荒蕪，種族林立，動蕩不堪。人類文明，剛剛開始萌芽，在強者如云的世界中艱難發展。水神共工與火神祝融一戰，撕裂的并非天空，而是空間！”小白龍深吸口氣，“那一戰驚天動地，人間界的空間壁壘，被撕裂了。從空間裂隙中，涌出大量的異世界能量，那并非是靈氣，而是死氣。也就是后來修士口中的——鬼氣。普通人沾染鬼氣，便會快速腐化，在極短的時間內走向死亡。社稷之神女媧，臨危受命，以生命為代價，愈合了空間裂隙。正是從那一戰開始，世界最強種族，盤古族逐漸意識到，宇宙之中，并非只有人間一個世界。盤古族耗費大量精力，以生命為代價，耗時萬年，終于打開了通往仙界和鬼界的穩定通道，人間界由此開始了向另外兩界的殖民。可以說，共工與祝融大戰以及女媧補天，是一個引子。”

“可是白龍前輩你——”

通過之前小白龍講述的故事，孟凡知道，小白龍實際上是仙界的原住民。他如何對人間界的歷史了若指掌？

小白龍早已猜到孟凡心中的疑惑，微微一笑，道：“對你們而言，盤古族是創世神，是英雄豪杰，而對我們而言，盤古族是可恥的入侵者。我們仙界的原住民種族，曾與入侵者展開激烈的戰斗，對入侵者的來歷，探查得一清二楚。所以，我們知道那段蠻荒歷史。盤古族為仙界和鬼界設定了極為嚴苛的準入準則，仙界的入侵者相對較少，因此我們尚有一線生存空間。相比之下，鬼界要凄慘得多。至于盤古族為什么會設定善惡涇渭分明的規則，我猜測，盤古族當時的領袖，是一個極端嚴重的強迫癥患者。”

頓了頓，小白龍輕嘆一聲，繼續說道：“大概是因為一個人悶了太久，啰啰嗦嗦的扯了一堆有的沒的。還是繼續方才的話題吧。既然女媧并沒有用所謂的五彩神石彌補空間裂隙，五彩神石，大概只是人類對那段蠻荒歷史的一種想象。那么，孕育大師兄孫悟空的神石，從何而來呢？”

孟凡撓撓光頭，道：“晚輩著實不知。”

小白龍回憶片刻，唇角浮現出微微笑容，道：“一次，我們擊敗一個魔王，與大師兄在魔王洞窟里喝酒夜談。大師兄有些微醉，說他的年紀，大概比盤古族還要久。早在千萬年前，作為石胎，他便開啟了靈智，又歷經千萬年孤寂的時光，他才沖破石壁，化成人形。作為蠻荒時代的最強的神邸，盤古族誕生于百萬年前，也就是說，孕育大師兄的那枚奇石，可能已經存在了上千萬甚至上億年。”

孟凡聞言，心中一顫。

他驟然想起，上古巨獸文明最為輝煌的年代，大概就是一億年前。難道，孕育大圣的奇石，竟是巨獸文明的遺留物？

那個時代的遺留物，孕育出了最強妖圣。

上古巨獸文明，究竟是怎樣強大的文明啊！

“明白了？”小白龍問。

孟凡若有所思，道：“孕育大圣的神石，竟來自更遠的盤古族都未誕生的荒古。難怪天庭所有強者費盡心思，都殺不了大圣。可是，這與妖族送給我的奇石，有什么關系。難道——這奇石，與孕育大圣的上古神石有關？”

“不錯！”小白龍頓首，“那奇石，乃是大圣的伴生物，奇石的精髓。內部靈氣之充盈，令人難以想象。”

“這奇石，竟是與大圣一同被上古奇石孕育出來的。”孟凡吃驚不小。此刻，他必須承認，盡管奇石在短短數日內令自己修為突飛猛進上百年，令自己嘆為觀止，但自己還是小看了妖族的這份饋贈。

大圣的伴生物，與大圣一同在上古神石中孕育出來的至寶。此疑是妖族圣物，正如小白龍所說，妖族將這件寶物臨時贈與或者說借給自己，說明妖族為了解救大圣，可謂孤注一擲。

小白龍詳盡的描述了大圣追隨玄奘法師西行取經的真相，孟凡由此猜測到了大圣率領妖族全族，進攻天庭的原因。

大圣與師父以及三位師弟被困金鑾殿，四面楚歌，一人再強，又如何能戰勝天庭所有強者？

那一戰，定是驚心動魄又悲慘可泣。

小白龍，仙界龍族的最強者，在那一戰中隕落。玄奘、豬八戒與沙僧不知所蹤。大圣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回到花果山水簾洞天。而師徒五人辛苦西行取來的青燈，有很大概率是落入了玉帝之手。

接下來的故事，便與妖族四老口述的故事，貼合在了一起。

大圣坐在石椅之中，幾天幾夜一言不發。

數日后，他拖著金箍棒，站在水簾洞口，向所有妖族，說出了向天庭開戰的宣言。

再后來，數十萬妖族在大圣的帶領下，與天庭展開了曠日已久的大戰。

玉帝被趕下王座，天庭幾乎兵敗——假如，靈山沒有參戰的話。

靈山以逸待勞，踏著金光，突然出現，勝利的天平，頓時向天庭一方傾斜。不久后，妖族兵敗，強者紛紛隕落，大圣爺被封，妖族自此沒落。

大圣爺為什么要向天庭宣戰？

或許，是為了奪回被玉帝搶走的青燈。

或許，是為了替師父和師弟們報仇。

也或許，是因為玉帝欺瞞了他，沒有兌現西行前的諾言。

玉帝的承諾，大概與一個名為紫霞的天庭仙子有關。具體的細節，連身為大圣師弟的小白龍，都不清楚。

至此，故事完整了。

自古皇權皆腐朽。

為了鏟除皇權潛在的威脅，玉帝陰謀迭出，派人四處游說，信口許諾，忽悠師徒五人，踏上西行之路。

大圣非君子，玉帝真小人！

相比高高在上，為捍衛自己的皇權無所不用其極的玉帝，敢于挑戰天庭權威大圣，顯得格外可歌可敬。

孟凡后退幾步，雙手合十，向小白龍躬身行禮，道：“玄奘大師為蕩清世間的惡念，不辭勞苦，西行取經。你與大圣爺、大地豬王以及沙河之主，在強權面前不卑不亢，令晚輩敬佩。白龍前輩，請受晚輩一拜。”

小白龍目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輕聲道：“身為仙界原住民種族的一員，我對人類向來沒有什么好印象。但你不同，你與我曾經接觸過的自私狹隘的人類不同。在你身上，我隱約看到了師父的影子。師父他悲天憫人，慈悲為懷，胸懷鴻鵠之志，生平所求，只為消滅世間的惡念，讓所有生靈，都安居樂業。即使面對窮兇極惡的天兵天將，師父他都不愿痛下殺手。而我能夠在你的身上，感受到殺伐之念，你貫徹你的道，堅持自己的理念，面對敵人，你定然會毫不留情。因此你的道，與師父的道，又有很大不同。”

話到此處，他淡然一笑，望向湛藍的天空，目光深邃而悠遠，道：“你一介人類，尚能放下種族芥蒂，出手相救孫悟空，我作為他的師弟，又豈能袖手旁觀。為了提升你的修為，讓你在苦寒之地有一定自保能力，妖族可謂孤注一擲。或許，我也能做點什么。”

孟凡抬起頭，雙眸清澈明亮，光芒綻放，問：“白龍前輩，你要幫我？”

小白龍搖頭苦笑，道：“我區區殘魂之軀，面對當年的你，以及那些卑微的生靈，尚有余威。可若讓我與現在的你，乃至仙界某些強悍的種族針鋒相對，便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能幫你的，不是站在你面前的我，而是——另一個我。”

小白龍一語雙關，諱莫如深，孟凡云里霧里，迷惑不解。

小白龍緘口不言，只是雙手背負，沉穩的看著孟凡。

雖然只剩一縷殘魂，但他舉手投足，依舊彰顯當年的強者威嚴與風范。

孟凡與他對視，漸漸的，心中迷云散去，撥開云霧見青天。

“我明白了。”孟凡鄭重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