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四老并非謙虛，在大圣爺輝煌的年代，他們或許真的只是幾位妖圣麾下的巡山小妖。但數千年過去了，小小的樹苗，長成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巡山小妖也成了地位尊崇的妖族四老。

他們鎮守著昔日的妖族圣地花果山，年復一年日復一日的播種，希望花果山能夠恢復往昔欣欣向榮、繁花似錦的景色。他們好似數千年前一樣，每日巡山，尋找著綠色，守護著妖族最后的夢想。

他們，值得尊敬。

孟凡面露敬佩的神色，緩緩坐回椅中，看著妖族四老。

大長老道：“不錯，別認為我們地位有多尊崇。在我們心里，我們依舊是當年的巡山小妖。當初花果山風景秀麗，鮮花、水果漫山遍野。整個花果山圣地妖族數十萬，在大圣爺和其他六位妖圣的庇護下，安居樂業，在花果山和人間界之間隨意暢游。現在，花果山成了一片焦土，當年的妖族，大多在與天庭的大戰中隕落，百不存一。活下來的，也漸漸搬離花果山，到人間界定居去了，只剩我們四把老骨頭。我們的夢想很簡單，我們想在這片焦土上，種出哪怕一朵花，一株草，讓花果山恢復一絲絲綠色。這里，是我們的家。我們生在這里，守在這里，有朝一日，死在這里。假如有一天，有幸能再看到大圣爺，我們也可以驕傲的對他說，我們，始終沒有放棄這里。”

大長老說得熱淚盈眶，其他三位長老也是眼淚婆娑。妖族八方八王盡數垂首，無語哽咽。

大圣爺是他們的信仰，花果山是他們的家。

現如今，大圣爺被封，花果山化作一片焦土。山河破碎，他們心中的不甘、懷念與悲痛，可想而知。

過了一會兒，妖族四老緩和下來。大長老苦笑一聲，道：“讓客人見笑了。我們自認依舊只是此地的巡山小妖，不敢以妖族四老自居，客人也無需稱我等前輩或者長老，直呼我等名諱就是了。曾有個文人，根據妖族的傳說，杜撰了一本小說，名為《西游記》，情節大多虛構，人物卻十有八九是真實存在的。我們四個也有幸在其中露了回臉，你若是對那小說非常熟悉，或許知道我們的名字。”

“我……”大長老放緩了語調，“叫奔波兒灞。”

“我便是霸波兒奔了。”二長老笑道。

“我是古靈。”

“我叫精怪。”

三長老和四長老異口同聲的說道。

孟凡頓時瞠目結舌。

奔波兒灞、霸波兒奔、古靈、精怪，可是西游記中最負盛名的巡山小妖。一曲《大王叫我來巡山》可是唱遍大江南北。

沒想到，他們竟然是真實存在的，而且就坐在自己的眼前。

奔波兒灞憤然道：“當年那個文人探訪名山大川，機緣巧合與我結識。我便講了些妖族的故事給他聽，他聽罷搖頭，說太過慘烈與悲壯，但若是潤色加工，也不失為一個好故事。后來，我在現世看到一本書，名為《西游記》。在那本書中，大圣爺竟成了諸天仙佛的棋子，為宣揚所謂佛法，西行取經，最后還被加封為斗戰勝佛，高高在上。真是荒謬啊！這讓我很懊悔，自責為何要將妖族的故事，講給一個人類。對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個人，是叫吳承恩吧。”

“是叫吳承恩！”霸波兒奔點頭，“那時候，妖守聯盟還沒成立，沒有那么多規矩要守。我氣得四處尋找此人，要將他生吞活剝，可找到時，卻發現他已經死了。哼，真是便宜了此人！”

古靈和精怪也露出憤慨的神色。

是的，將最強妖圣，整個妖族的信仰，寫成諸天神佛手中的玩物，的確足以令妖族憤慨。吳承恩早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如若活著時被奔波兒灞他們找到，恐怕會落得生不如死的下場。

孟凡笑了笑，道：“那部小說只是看得一樂，其中有太多經不起推敲的地方。四位前輩不必介懷。”

“可《西游記》已被譽為華夏四大名著之一了啊。”古靈道。

“是啊！我仔細研究過，發現這小說主線講述的，是大圣爺如何從一個自由自在頂天立地的蓋世豪杰，淪落為向當權者屈服妥協，自甘墮落的當權者鷹犬的故事。草他媽的，吳承恩也算聰明了。他借著這部小說，告訴所有人，皇天后土，普天之下，在皇權面前，是龍得盤著，是虎得臥著。出身草莽的好漢，再如何強大，也必須向皇權屈服。”精怪忍不住大罵。

八方八王，也是憤慨不已。

廳內的氣氛，再一次發生微妙的變化。

初時尷尬沉悶，而后和諧愉快，現在，又變得義憤填膺。

世界上最復雜的，是人心。

相比于人類，妖精簡單多了。

他們心性單純，不會隱藏情緒，喜怒哀樂，全在臉上。

而人類不同。

為了生存，人類早已學會虛情假意。有時內心怒氣沖天，臉上卻還堆著笑，有時悲觀絕望想大哭一場，臉上卻也堆著笑。

笑，大概是人類公認的唯一美好的表情，所以不管心情如何，所有人都掛著笑臉。

那是一副面具，可以隱藏所有的負面情緒。

孟凡心中感慨，等待眾妖發泄情緒。

眾妖將吳承恩罵得狗血淋頭，慢慢緩和下來。奔波兒灞等妖族四老大概是意識到方才那股邪火發得有些不合時宜，尷尬的笑笑，道：“方才我們談到哪兒了？”

“談到《西游記》！”佘姐兒道。

“他媽的！”

“狗屎。”

聽到“西游記”這三個字，眾妖忍不住又罵了起來。

孟凡有些無語。

“行了！”奔波兒灞突然猛一拍石椅扶手，站了起來，怒道，“今日召集你們八方八王，乃是商議解救大圣一事，誰敢再提那本書的名字，別怪我不客氣。”

精怪道：“事不宜遲，我們馬上開始商議吧。”

接下來，妖族四老與八方八王，開始了長達三天的介紹與討論。包括封印大圣的苦寒之地，妖族數十次失敗的經過，妖族總結出的經驗與教訓，以及在破開封印的過程中可能會遇到的困難等等。

孟凡根據眾妖族前輩的言論，做出總結。

大圣爺在仙界兵敗，自然被封印在仙界。仙界十分廣袤，風景宜人，但也絕非每一寸土地，都是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天庭與靈山各占天界東、西二地，而天界極北則是苦寒之地。

苦寒之地內，萬古不化的冰山一望無垠，寒冷徹骨，除了一些原住民，罕有人至。大圣便被封印在苦寒之地最為險峻的冰山之中。

封印大圣之地初時戒備森嚴，但妖族數次營救失敗，令天庭對百位強者聯合布下的陣法禁制信心爆棚，逐漸撤除了守衛。時至今日，那冰山已無天庭將領鎮守，只留一只鳥類靈獸，每隔一年傳遞一次消息。

算下來，距離妖族最后一次營救行動，已經過去至少五百年了。

妖族四老決定，這一次要傾全族之力，奮力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原因很簡單，以妖族現有的實力，他們在短期內已經沒有力量，連續組織兩次營救行動了。

大圣爺與六位結拜兄弟，率領百萬妖族，兵敗金鑾殿。妖族強者紛紛隕落，十不存一，僥幸活下來的妖族強者，大多先后死在營救大圣的行動中。妖族凋零，可用的強者屈指可數，昔日的巡山小妖，如今的妖族四老，又不敢輕易出山。假如他們有任何損傷，妖族便無法像現在一樣，勉強與人類維持均衡。

八派未必就是善男信女，一山不容二虎，誰不想獨霸天下?與妖族和平共處，不過是不想逼得妖族魚死網破，狗急跳墻。一旦均衡被打破，人類一方以絕對碾壓的姿態出現，大魚吃小魚，妖族上下就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這正是妖族五百年來遲遲不敢輕易組織營救大圣的原因。

這一次，封印最強的一環，心魔業障有望被孟凡破除，妖族四老看到希望，才下定決心，孤注一擲。

四老中的二人，奔波兒灞和灞波兒奔，決定帶領八方八王中的六個，并八王之下的數十名妖族強者，協助孟凡，完成這次營救。

這是妖族目前半數以上的戰力！

冰山周圍強悍的天庭原住民以及前幾道攻擊型封印，由妖族解決，孟凡只需集中精力，破除最后一道心魔業障。

妖族需要兩個月到半年的時間仔細籌備，籌備工作交由不參與營救的古靈、精怪以及八王中的三王去做。而奔波兒灞、灞波兒奔和五王，則要在這段時間內，將自己調整到最佳戰斗狀態。

而作為此次營救行動的核心，孟凡也有很多事要做。

比如，在妖族的幫助下，提升修為。

孟凡目前三百四十年修為，在龍城一隅，算是不錯了。但在仙界苦寒之地，根本就不夠看。

苦寒之地最頂尖的仙界原住民，連天庭和靈山都頗為忌憚。假如與它們正面相遇，即便有妖族強者協助，也難免有紕漏。

自己強才是真的強，為了提升成功的幾率，妖族四老下了血本，拿出不少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