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劉成鋒有些猶豫。

其他家主也露出遲疑的神色。

孟凡知道他們的顧慮所在。

能力越大，職位越高，責任就越大，他們每一個人的肩膀上，都擔負著一個古老的家族。

一步錯，便可能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凡事必須仔細謀劃，力爭將風險降到最低。現在前有追兵后有虎狼，情勢對八派非常不利，恐怕相當一部分家主認為，以靜制動是最好的方式。

盡管孟凡同樣曾經認為，以靜制動乃是御敵良方。

但現在不同了。

敵人用意已經非常明顯，坐以待斃，太過被動。

不如主動出擊，以凌厲的攻勢，斬斷敵人的手臂，逼迫敵人露出破綻。

況且，八派從來沒有被動挨打的習慣。

于是，孟凡笑了笑，道：“各位長輩，有時候，顧慮太多，反而會束縛手腳。先將已經確定的敵人殺掉，未嘗不是好辦法。”

孟不良等人沉思片刻，東方弘一說道：“孫女婿，你該知道，八派之人平日里隱于塵世，棲身于各行各業，忙忙碌碌，我們可用之人實際上并不多。一邊要主動出擊，一邊又要嚴防死守，恐怕人手未必足夠。”

孟凡想了想，問：“如果發生大規模的戰爭，八派會怎么做？”

歐陽正義道：“當然是召集所有人。”

“是的。”孟不良道，“我們無疑會將所有人從各行各業召集回來，應對不測。畢竟塵世中的身份，只是掩飾，我們八派的最終任務，是維護華夏的和平，謹防妖魔作亂。但是，一旦爆發大規模的戰爭，很多事，便不為我們所控了。比如……”

孟不良長嘆一聲，繼續道：“數十年前的異人動亂，兩方高手曾在一個村鎮邊對決，結果異人戰敗之際，發了瘋一般沖入村鎮，魚死網破，拉上一整個村鎮陪葬，造成那村鎮四分五裂，哀鴻遍野，三萬人口，灰飛煙滅。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我們不愿意擴大戰爭的規模。”

“原來如此！”孟凡微微皺眉。

他很想將自己關于大惡鬼獄囚犯出逃一事的猜測，講述給列位家主，但猶豫再三，終究是忍住了。

以爺爺為代表的老一輩家主，經歷過戰火紛飛的年代，接受過鮮血的洗禮，各有脾氣秉性，一旦自己將猜測講出，難保他們不會聯合其他城市的八派高層，進入鬼界，向地府興師問罪。到時候，情況就更加麻煩了。

“那么……”孟凡思酌片刻，說道，“可不可以找一些頂尖的高手，組成暗殺隊。既然那些殺手可以在暗中向我們下手，我們也可以暗中組織暗殺，把已經明確的敵人盡數殺掉。當然，這件事需要劉爺爺的鬼兵斥候配合。斥候們尋找目標，暗殺隊伺機下手。”

孟凡的建議剛剛出口，老一輩家主們頓時呆住了。

奇門八派發展至今，一直光明正大，組建暗殺隊，哪里是八派的行徑？分明就是惡徒所為！

“這恐怕，不妥吧！”歐陽正義沉聲道。

“有什么不妥的？”東方弘一笑呵呵說道，“我倒覺得，孫女婿這個建議，非常不錯。”

“東方弘一，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歐陽正義濃眉一豎，“組建暗殺隊，這件事要是讓其他城市，尤其是京都的八派同仁們知道，恐怕會非常不妥。”

會議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靜。

然后，家主們討論了起來。

該說的，孟凡已經說完了，他乖乖站到爺爺的身后，等待結果。

以善待善，以惡制惡。

對待惡徒，不應該心存絲毫善意，以比惡徒更加兇狠殘暴的手段，置惡徒于死地，絲毫不為過。

這是孟凡最基本的處世之道，他堅持自己的觀點，所以無論老一輩家主們做出何種決定，他都會對那些膽敢二次來龍城的殺手們動手。

過了一會兒，家主們的商議，有了結論。

組建暗殺隊，在八派的歷史中，前無古人，也應后無來者。

所以，孟凡的提議，被否決了。

對于這樣的結果，孟凡無法評價。

無所謂對錯，只是觀念不同而已。

孟凡看到的，是危機。

而老一輩家主要堅守的，是準則。

他們堅持認為，應該密切監視那些異人和殺手，當他們發難時，一舉制敵。

簡而言之，還是以靜制動。

有的時候，準則，意味著束縛。

一種對于打破規則的束縛。

孟凡的心中，升起嚴重的危機感。

他擔心的，并不是擺在明面上的殺手和異人。

他知道，這兩類勢力，只是棋子。

真正危險的，是隱藏在暗處的黑手，那些從大惡鬼獄中脫逃的重犯。

那可是都是足以令一方血流成河的大惡鬼。

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威脅。

已經過去數月，他們一直藏于人后，并未現身，只是暗地拉攏異人，收買殺手。他們究竟有何目的，還未可知。一旦某一日，他們抓住機會，露出猙獰的獠牙，八派猝不及防，定會血流成河。

況且，八派未必就是他們的最終目標。

孟凡強烈的意識到，無論如何，自己都應該去地府一趟。

不過，去地府之前，還是要先解決眼下的困境。

至少，要讓殺手和異人們知道，八派并不可欺！

心念一定，孟凡緩緩握緊雙拳，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孟不良回首看了孟凡一眼，眼中一抹奇異的光芒一閃而過。

八派會議，很快便結束了。

結論就是，心懷危機，各司其職，以不變應萬變。

老一輩家主們，準備離場，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像孟家老爺子一樣，喜歡帝皇宮這個大染缸。

孟凡急忙上前一步，攔住劉成鋒，雙手合十，道：“劉爺爺，能否將那幾個殺手的信息，告訴我。”

“你——”劉成鋒微微瞇起眼睛。

過了一會兒，他忽而微微一笑，揮手招來四個蜀國鬼兵斥候。

但見那四個蜀國鬼兵斥候，一身筆挺的西裝，頭發一絲不茍，戴著厚重的墨鏡，只有仔細看，才會發現墨鏡后方，盈盈跳動著火光。除此之外，他們的形體輪廓和裝扮，和普通人別無二致。

“這四名斥候，便交由你調用。”劉成鋒道，“你可以任意差遣。至于那些殺手的信息，他們會告訴你。另外……”

他回過頭，將劉若曦招到身前，撫了撫劉若曦的頭，微微一笑，道：“若曦，由今日開始，你來幫孟凡吧。”

劉若曦羞怯垂首，點點頭，卻不敢看孟凡。

孟凡則怔住了。

劉成鋒輕聲一嘆，道：“小凡，我們幾個老東西，對你是十分認可的。只是年紀大了，寧愿身死，也不愿給人留下口舌，不愿打破陳規。要知道，奇門八派，可不止有我們八家，華夏，也不止龍城這一座城市。籌建殺手組，在華夏奇門八派的歷史上，從未有過，若是以我們八家的名義，冒然實施，或許會招來惡果。要知道，京都有些大家族，族員動輒成百上千，輿論是能壓死人的。”

“我明白了。”

孟凡確實明白了劉成鋒的意思。

也清楚了自己在這件事情上，的確有考慮不周之處。

組織暗殺，的確不光明磊落。龍城雖然是華夏西南規模最大的城市，但放到整個華夏，規模堪堪能排到前五，龍城八派共有四百人左右，而排名第一的京都，八派成員足有四千。

華夏的奇門八派，是一個整體，核心是修為超越千年，壽同天地的奇門八圣賢。

而奇門八圣賢，早已不問世事，若非發生遍及全華夏的大規模動亂，不會現身。塵世中，與八圣賢關系最密切的八個大家族，以八圣賢的名義，統領著全華夏的八派成員。

龍城奇門八派，實際上受制于人，無法隨心所欲的制定決策。

這正是爺爺等老一輩家主的苦處。

但他們盡管無法以家族的名義，支持自己，但私下里，也有些手段。

比如劉成鋒。

這位馭靈一脈的掌門人，揣著明白裝糊涂，為自己指派四名斥候，又讓唯一的孫女兒幫助自己，這實際上便是明著反對，暗地支持了。

便在這個時候，歐陽箐走了過來，低聲道：“爺爺他讓我暫且聽你的。”

小魔女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紅耳赤，聲音有些幽怨，說完不忘補充一句：“只是暫時的。”

孟凡啞然失笑，向歐陽正義投去感激的眼神。

而歐陽正義，正襟危坐，微閉雙目，根本就沒有回應。

孟不良走到孟凡身邊，拍了拍孟凡的肩膀，笑呵呵說道：“你那寶樹上結的靈果，為這些老東西的孫女兒們，增長了至少六十年修為。他們可都是護孫女兒狂魔，嘴里不說，心里對你可感激著呢。莫說你提的建議確實可行，即便你信口胡謅，他們也會支持你。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不能以我們八家的名義去做。當然了，個人行為，我們是沒辦法干涉的。畢竟啊，不能限制人身自由嘛。”

孟凡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了一句：老狐貍。

隨即心思一轉，驚訝問道：“爺爺，你說至少增加六十年修為，這個至少，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