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無心一諾
- 浮生譜
- 神羅丶
- 4154字
- 2023-04-21 19:51:10
黃河以北,長安以南,有一道門圣地名曰終南山!
這座名傳天下的山脈,有著無數動人的縹緲傳說,亦有著最為動人的綺麗風光,自古以來,無論江湖豪俠,亦或文人墨客,皆愛此地。
終南山離大唐帝國上京長安城,已是近在咫尺的距離,此處往南,不過一日便可入京,若腳力快者,或許半日都用不上。
如今春日已深,花盡開,林蔭起,終南山徑更添秀麗。
此時站于高處,便可見得一千人隊伍正浩浩蕩蕩入山,午后春日,山林寂靜不在。
罹恨持黑金鐵棍立于高處山林之中,遙望遠處浩蕩而來的行軍隊伍,神色頗為嚴肅,目中有些憂慮。而他身旁一塊整潔巖石上,宵云公主安靜坐著,捧著一束不知從山間何處采來的花朵,臉上盡是輕松寫意的笑容。
罹恨望著那對行進有素戒備森嚴的隊伍,皺眉道:“國師李績究竟在押運什么東西?竟調天策府玄甲騎兵來護?”
宵云公主頭也不抬,仍在看著花朵,淡淡道:“管他在運什么,待他入山,這一行玄甲騎兵又有何用?”
罹恨贊同點頭,天策府玄甲騎兵名震天下,塞內外皆懼其威名,當年衛國公李靖和國師李績,便是率領這支勁旅,滅DTZ,復關中大地,得四海太平。
這支勁旅擅沖陣,擅追擊,擅平原會戰,卻不擅山野,不擅破城。是以在這終南山中,玄甲騎兵倒并不多么可怕。
此時已是三月底,自罹恨帶宵云公主入黃河,已過了整整十六日。
這十六日中,宵云公主傷勢漸復,已然能跑能走,他們二人自黃河入渠,待宵云公主傷勢漸復之后,便棄舟而行,一路追躡著國師李績的押運隊伍而來。
罹恨已然決定同宵云公主刺殺國師李績,一路皆在查探國師李績是否受傷,到得前些時日,終于確認,此時該是當真。
宵云公主靜靜道:“我便說了,你還不信,那國師李績因遇上無法分身的事情,才會已分魂化身之術前來殺你,卻不知為個什么,竟沒有動手取你我性命,反倒被你將其分魂化身打散,這便是一道無需懷疑的傷......”
她忽地抬頭眨了眨眼睛,續道:“你若信我,早些動手,哪用跟到此處?亦不會讓他與玄甲騎兵回合?!?
罹恨仍在目不轉睛的盯著國師李績和衛國公李靖的隊伍,看著他們一步步走進山林,道:“我沒法不警惕的,你身上傷勢未愈,我若貿然去殺國師李績,出了差池,誰來照料你?”
他這句話實是漫不經心之言,并未細想,實是心中本念,他一路謹慎,為的便是能確認國師李績之傷勢,若無十成十的把握,他定不會動手,他不敢大意沖動,不為自己,為的乃是宵云公主。
若他因沖動大意而喪命于國師李績之手,那傷重未愈的宵云公主,又該怎么逃?
宵云公主忙低下頭,罹恨偶爾一句漫不經心的話,卻最為令她愧疚傷神,她將罹恨引來此處,心中計劃便已完成了大半,心道:“臭小子啊,你可快些動手吧,我真個害怕,再拖下去,我便狠不下心來......”
她不由想起自己的姑姑平陽公主,她曾很不理解,姑姑當年為何愿放棄一切追著已然成為魔門天帝的帝瑤而去,如今她已有些體會。
“爾等為何而戰?”
當年那個戎裝鐵馬的巾幗女子,曾于云夢雷澤之外,策馬問兵將。
“為家,為國,為后世榮耀!”
眾兵將如此回答。
而平陽公主李靜怡則低眉垂淚,凄苦而笑。
“我!關中李唐平陽公主李靜怡,今日不但為家為國為爾等而戰,亦要為愛為恨為不甘而戰......”
那是平陽公主率領十二城兵將最后一次血戰,這一戰,她面對的不是天帝帝瑤的魔門高手和南方兵將,而是那云夢雷澤中即將走出來的三千不死魔兵。
這一戰她的敵人,乃是她最愛之人。
她若輸了,洛陽遭殃,李唐遭殃。
“爾等打了一輩子仗,總得為自己打一次吧......今日爾等若退,無人怪責,今日爾等若死,萬古英魂!我必戰,因我愛之人在此,我恨之人亦在此......”
那是一抹血色夕陽,那一戰之前,平陽公主李靜怡便在那抹斜陽中回望北方。
“血為墨骨為筆的江山畫卷,繪的是一幅不得不戰......我在畫卷里,敵人亦是愛人,這一戰為家,我保大唐穩固!這一戰為國!我保爾等江山!這一戰為我......我用我一身血,一跳命,來試一試能否換回那一個仁義的人......”
那抹血色斜陽中的身影,最終被鮮血凝固,她用自己的情和義換來了李唐退路,亦將一個沒有心的人喚醒。
那是平陽公主為李唐打下的最后一仗,自那以后,世上再無平陽。自那以后,血洗南方的帝瑤亦收住了手中長槍......
宵云公主一生最為敬佩之人并非自己的父親太宗皇帝李世明,而是自己的姑姑平陽公主,她這位姑姑能征善戰,敢愛敢恨。
愛過一個人是什么感覺?竟能讓英雄了得如平陽公主般的女子,變作另一個人......
這是宵云公主以往最為不解之處,可如今,她卻有那么幾分理解。
罹恨甘愿為她不顧性命不顧仇恨,這亦或便是所謂的將她放入了心......
罹恨見得宵云公主神色頗有異樣,擔憂問道:“傻丫頭,你怎樣?可是不舒服?”
宵云公主被罹恨喊回了神,笑著搖頭,但目中卻有淚花閃動。
這可嚇壞了罹恨,忙蹲下身子關切問道:“你怎么了?怎就哭了?可別嚇我?!?
宵云公主被罹恨逗得一笑,抹了一把眼淚,道:“還不是因為你,你可知我以前很少哭的,便是遇見你后,哭了不知多少回。”
確實哭了不知多少回,其中裝了幾回,忍了幾回......
罹恨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不解道:“怎的又是怪我?”
這一次真個把宵云公主給逗得樂了,宵云公主沒好氣道:“便是你這說笨也笨,說聰明確也聰明的性子,讓我怎的來說?嗯......你且看著,總有一天,我也讓你哭上幾回?!?
罹恨笑道:“若我哭,你不哭,那我現在便可哭給你看?!?
他說得極為認真,并無半點開玩笑的意味。
宵云公主眼睛又是一酸,罹恨這人便是如此,他從不騙人,想些什么便做些什么,從不虛偽遮掩。
他對一個人好,便是明明白白的好,沒有半分虛假。
他說會做一件事,那便是火海刀山,他亦會去做。
一個聰明如此,卻又傻得可愛的人,總讓人揪心。
宵云公主忍住欲流出的眼淚,深深呼吸,調整好情緒后十分認真的說道:“臭小子,你若發現我騙了你,你可會原諒我?”
罹恨想也不想便答道:“會的,因你騙我的事情,還少么?都不打緊,”
宵云公主顯出不悅神色道:“我與你說真的,你莫和我玩笑?!?
罹恨亦認真道:“我也與你說真的,你騙我,我也會原諒你?!?
宵云公主目光忽暗,聲音小了幾分道:“真的么?我若騙得你很慘呢?你可還會原諒我?”
罹恨有些不明白宵云公主的話,疑惑道:“你怎么了?到底想說什么?”
宵云公主嘆了口氣道:“算了,沒什么!你只需要明白,我無論怎么騙你誆你,皆不是因為要害你,反而是為了保護你,你一定得相信我,所以以后你記得原諒我,知道了么?”
罹恨笑了笑,亦十分認真的回答道:“我知道了,你以后無論做什么,我都原諒你便成,只要不再沖動的去做些傻事,我便都原諒你?!?
宵云公主再笑不起來,心中有些疼......暗道:“唉!這傻小子太容易信人,且信一個人便信得死死的,一點戒備之心都不留下,真不知他若曉得我在騙他之后,該是多么的傷心......原諒?能原諒我么?我值得被他原諒么......”
她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又是一行清淚滑落......
罹恨立時亂了手腳,忙道:“你怎地......唉,你怎么又哭了,我沒惹你啊......”
宵云公主一把抹干淚水,正色道:“沒事,這一次是風兒刮了眼睛,不是我想哭。”
心中想的卻是,罷了罷了,這臭小子原諒我還是不原諒我,皆不打緊了,她縱使恨我,亦好過仍他離去落得被他人利用。
便在此時,馬蹄聲近。
罹恨連忙起身,只見得國師李績的押運隊伍已然到了山腳之下。
一隊玄甲騎兵開道,玄色旗幟隨風招展,獵獵作響,衛國公李靖策馬而行,于隊伍中央,一手托著鎮魔寶塔,一手勒韁,威風凜凜。其后,乃一玄色馬車,五馬拉繩,肅色凜然,這便是國師李績的車架。
而國師李績的車架之后,便是一戒備森嚴的馬車,上托一黑鐵大長箱,寬曰半丈,長足兩人身高,看似極為沉重,需得八匹勁馬來拉。
鐵箱之上,雕刻各種符篆銘文,上方一玄色銅盤懸空,散發陣陣奇光,將其籠罩其中。
那便是國師李績的紫薇星盤。
罹恨皺眉俯瞰,越看越其,輕聲道:“我一直沒有弄清楚,那黑鐵箱子里面,究竟是何事物?竟累得國師李績和衛國公李靖親自押運,且國師李績本就有傷在身,還為此日夜兼程?!?
這不僅是罹恨的疑惑,亦是宵云公主的疑惑,她亦想不通,究竟是何了不得的事物,竟累得如此興師動眾。
唯有搖頭,道:“你來問我?我又問誰?”
罹恨不再糾結那黑鐵箱子,道:“待得他們再走進些,我便動手去尋李績,你在此躲好,他若真個傷重至我能殺之,我便速戰速決,取他性命后再來帶你跑,我若殺他不得,定也迅速脫身......若我殺他不得也脫不了身,那你便得機靈一些,有多遠便逃多遠了?!?
若國師李績之性命真個能取,罹恨怎會猶豫?他此行來中土,本就為復仇而來,國師李績,便是其要殺之人。
宵云公主點頭道:“我知道了,你且安心。”
隊伍愈行愈近,罹恨緊握黑金鐵棍,蓄勢待發。
便在國師李績的隊伍即將到達罹恨所在的位置下方時,異變突起......
整個隊伍瞬間駐足,因不知何時,那黑鐵箱子之上,竟已站了一個人,此人玄白衣衫,腰掛雙劍,雋逸不凡。
不是那陰陽殿君令羽宸,又是何人?
不僅整個隊伍驚愕,便是罹恨與宵云公主,亦是驚愕對望,心中皆疑惑不解,怎的那陰陽殿君令羽宸,亦來了此處?
令羽宸卓然立于黑鐵箱子之上,環目看了看四周兵士,朗聲道:“在下大黑山魔城陰陽圣殿殿君令羽宸,前來拜見李績國師和衛國公靖帥。”
他一邊說著,一邊拔出腰間凝霜重焱雙劍,哪里有半分拜見的模樣!顯是前來尋事。
那車架之中,國師李績渾厚冷冽的聲音飄然而出,“真個受不住安分么?”
大黑山魔城四脈自退回塞外后,安分了十余年,不曾再來中土,這句受不住安分,意在此處。
不待令羽宸再開口,衛國公李靖便一聲冷哼,在前方頭也不回道:“小子好膽,既敢來尋事,便莫說再走!”
言罷右手一震,那鎮魔寶塔猛地升天,玄于令羽宸頭頂上空,忽地變大,散發出威嚴金光,直罩向令羽宸。
便在此時,只見得令羽宸身后火光沖天而起,竟迎上了鎮魔寶塔的金光,與那鎮魔寶塔的金光相持不下,火焰在令羽宸背后凝聚,匯聚成一美麗紅衣女子,便是琉璃。
令羽宸朗聲笑道:“靖帥還是一般無二的壞脾氣。”
話音落在,便是一劍刺出,震開以為紫薇星盤,又是一劍,卻是落在黑鐵箱子上,將那箱子震碎,露出其中事物。
這件事物,看得令羽宸亦是驚色一閃,但僅是一閃,嘴角微勾,冷道:“鎮神晶棺,原來如此!”手中雙劍一抖,其刺鎮神晶棺。
當凝霜重焱雙劍落在鎮神晶棺上時,一陣刺目光芒爆起,將令羽宸和琉璃震退。令羽宸一把抓住琉璃,幾個騰挪便已在隊伍之后,冷笑喊道:“拜見過了,我事已了......接下來,請上面的朋友繼續!”
說罷看了一眼上方山崖,冷冷一笑,便帶著琉璃遠遁而去。
獨留一眾抬頭看去的兵士,以及滿臉苦笑的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