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年玄武門之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世人只知，那日皇城上方的天空被撕裂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無盡的天火從那缺口中落下，蔓延了大半個長安城。
后來世人皆傳，李世明為奪帝位，聯(lián)合徐世績與風(fēng)侯帝瑤，于玄武門中殺死了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逼迫自己的父皇李淵退位。而那天空的缺口和無盡的天火，便是風(fēng)侯雨師諸神為了助李世明平定敵對力量而使出的神魔功法......
這個說法廣為人傳，連如今的太宗皇帝李世明亦默認(rèn)，聽聞史冊之上，亦如此記載。已然如此，便是這場玄武門之變有再多的疑點，亦不再重要，世人相信，那這便是真相！
但令羽宸等聰明者，雖為親身經(jīng)歷玄武門之變，但亦能從這個廣為流傳的故事中找出疑點。風(fēng)侯帝瑤兵強(qiáng)馬壯且神威無限，萬里河山觸手不及，為何要放棄已然快入囊中的江山去幫助李世明弒父殺兄奪帝位？這是第一個說不通的。不僅如此，徐世績乃道門蜀山叛徒，歷年以來所作所為皆在亂天下，意欲何為尚且不知，怎的就愿意幫助李世明去奪這皇位？如今看來，這一仗該是風(fēng)侯帝瑤和李世明一方大獲全勝，那當(dāng)年隨風(fēng)侯帝瑤同去的諸多道魔兩門高手，為何又蹤跡全無，生氣不知？
這些疑點令羽宸早已想到，但卻尋不到答案，因為如今天下，參與過當(dāng)年玄武門之變的人，不是身居朝堂已在萬人之上，便是蹤跡全無死生不知，亦或回了昆侖瑤池天宮再不臨世......
琉璃似乎早知令羽宸聽到這個故事，會有如今反應(yīng)，毫不意外道:“多少天驕，多少鬼雄，只怕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誰的棋子吧......三門六派，天地南北，皆在局中！西王母的陰謀，自上古九國便從未停過，她一心只想讓自己的兄長能夠如天帝帝俊一般，一統(tǒng)四海九霄，重現(xiàn)昆侖瑤池天宮眾生來朝的盛況。上古九國之時，她失敗了，可她并未放棄，帝瑤能用自己的命為玄尊軒轅靜煉不死身塑不滅魂，玉青雅亦能為帝瑤再造新生，而帝語花亦能！她便等待著，等待著自己的兄長帝瑤重生。”
在令羽宸知曉的故事中，上古九國之遺神，風(fēng)侯雨師，玉女玄尊，以及月仙子，還有一個絕世妖魔血帝吳剛，便是這么幾個人，已然令人間三百年飄搖，抬手覆雨翻云，覆手地裂天崩，不料在他們的背后，還有一個他從未聽聞過的西王母帝語花......
令羽宸苦笑道:“我們究竟在圖什么？又憑什么爭得過神魔？”
他一生少有氣餒，但此時回想，實不知這人間，有多少神魔，若他們再臨，那凡人又憑何抵抗？
風(fēng)侯帝瑤便是一個例子，一人一劍殺生大黑山魔城，四脈高手十萬兵馬皆不能擋，又已雷霆之勢肅清南方大地，完成了別人那么多年也做不到的事情......
神，終歸太過于可怕。
所以他不禁懷疑，自己現(xiàn)在做的，會否因為有朝一日神魔再臨而蕩然無存。
琉璃繼續(xù)道:“你且聽我說完罷！西王母該是一個真正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神，她不僅瞞了所有凡人，亦瞞了自己兄長，除了被她欺瞞利用的月仙子，無人知曉她亦聚體重生......風(fēng)侯帝瑤和雨師玉青雅聚魂重生的日子，本該在三百年前，正是五胡亂華的歲月，一直受月仙子控制的昆侖云家山城家主云虛塵隱姓埋名前來中土的真正原因，便是為了幫助風(fēng)侯帝瑤重生。可誰曾想神不能定造化，天意有趣，讓魔門出了個不世天帝三菁秀，讓道門出了個奇妙人物燕道凡，以及那個被帝語花利用連做人都沒有學(xué)會的月仙子，他們陰差陽錯間竟然顛覆了神的計劃！”
琉璃揮了揮手，仲玄身周玄奧符文閃爍，整個人再次消失，琉璃淡笑道:“三菁秀因從煉魂心典和魔門典籍中推測出了上古九國的故事，尋到了永生的法門，前來中土奪了本該聚魂重生的玉女玄尊軒轅靜的不滅神身，令玄尊軒轅靜不能重生。而月仙子本為歸墟月國白狐，不知如何為人，歸墟因血帝吳剛破印而遭受大難，后來帝瑤為了庇護(hù)這只懵懂的白狐，封其為后，月仙子便用整顆心來還帝瑤的庇護(hù)之恩，她不知何為情何為愛，但知為帝瑤好的事情她便做，對帝瑤不好的事情或者人，她便殺......以及和她搶帝瑤的人，她便讓她不能重生，她親自上了長白雨師陵墓，封了雨師玉青雅的墓穴，令其不能重生。而這場已然脫離計劃的故事，帝瑤亦因燕道凡用兩生蘭花救人性命，而三世魂不得聚，亦未重生。是以本該在三百年前就發(fā)生的故事，一直拖到了二十年前才升起帷幕。”
這個人間永遠(yuǎn)不缺精彩離奇的故事，三百年前的事情，令羽宸亦有了解，只是真正的面貌，確實今日才聽到，不由心中震撼。
這個人間有多少歷史，是掩埋在真相之下？
又有多少詭局，代替了真相本身......
琉璃便如一個說書人般，輕描淡寫的說著一個好聽的故事，“如今你該懂了吧，三百年戰(zhàn)亂不休的真正原因，乃是帝語花在等著一個人，她等的便是自己的兄長帝瑤，等他來一統(tǒng)四海九霄，而在風(fēng)侯帝瑤沒有重生之前，這片天下不能一統(tǒng)，因為那會令她的計劃，很難毫無痕跡的實施下去......”
令羽宸緩緩點頭道:“難怪大隋帝國如此強(qiáng)盛，卻兩世而亡，難怪其后那般多崛起的勢力，又迅速衰落......”他忽地皺眉，不解道:“那國師李績究竟是誰的人？十三年前的每一天，他似乎都在延續(xù)著戰(zhàn)亂。”
令羽宸終歸是聰明人物，已然明白了故事的精義，琉璃道:“他誰的人也不是，他一直在做一件了不得的事情，這世上我服的沒有幾人，他便是一個！”
令羽宸奇道:“什么事情？”
琉璃答道:“他在神的詭局之中，爭一份凡人的生機(jī)！他是第一個覺察到了西王母帝語花的存在的人，是以反出道門，已曠古爍今的智慧和手段，令帝語花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帝語花需要一個亂天下的人，而當(dāng)時的徐世績，便是最好的選擇......硬要說的話，他該算帝語花的人，至少明面上如此。”
令羽宸仍沒明白，徐世績究竟在做什么，一個幫助什么亂天下的人，最后又為何幫助帝瑤和李世明？
琉璃繼續(xù)道:“看看如今的人間吧，這便是如今已去的國師李績當(dāng)年的徐世績從神的手中爭過來的。他明面上幫助帝語花亂天下，做得好到無人能夠懷疑，瓦崗的崛起和覆滅，大唐的所向披靡，皆出自他手！可他暗地里，還做了太多事情，比如......令重生之后的風(fēng)侯帝瑤，有了人的性情，以至于最后風(fēng)侯帝瑤看透自己妹妹的詭局之后，放棄了到手的江山，劍指西王母。徐世績一直在做的，是想讓人的人間，仍然由人說了算，不再回到上古九國的神治人間，他做到了，游離于人與神之間，欺瞞了神，亦利用了天下人，讓神的劍對準(zhǔn)了神！”
令羽宸終于恍然大悟，道:“所以玄武門之變前，如是亭中對弈，實是因為徐世績訴清了詭局，方令已然更像人的風(fēng)侯帝瑤，幫助李世明......而那玄武門之變，實際上便是風(fēng)侯帝瑤和西王母帝語花的對決，最終風(fēng)侯帝瑤贏了，所以人間才有今日！”
琉璃拍了拍手，笑道:“你終是聰明的，我并未看錯人！其實如今昆侖瑤池天宮中住著的神，不止四位，還有一位西王母。卻也可笑，她若愿意，早已一統(tǒng)天下，卻偏偏要將自己兄長放在前面，當(dāng)真可笑！而十三年前，她已然奪了血帝吳剛的離火雙翼，修為直逼只存在于神話中的天帝帝俊，可仍是因為不愿殺自己兄長，而放棄了一生所謀。其實這么看來，神和人并沒有什么兩樣，愛恨情仇一樣不少，執(zhí)念野心一樣不多......而那些當(dāng)年參與了玄武門之變又活下來的人，都選擇為了人間大義而隱姓埋名。”
到得此時，令羽宸終于明白，一心復(fù)興魔門的仲玄，為何并沒有死卻不歸魔門大黑山，因為他在魔門和整個人間中，選擇了人間大義。
至此，令羽宸終于知曉了當(dāng)年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人間的精彩，遠(yuǎn)遠(yuǎn)超越了他的想象！
琉璃道:“你不該怕那兵臨城下的大唐兵馬的，聽了這些，你才該真正感到害怕。”
是啊，薛湛終歸是人，但如今這條路走下去，那些神那些魔，又真的不會重臨人間么？這才是令羽宸該害怕的事情，畢竟風(fēng)侯帝瑤為了救柳如夢，可以派下掌書童子前來，而他十三年前選擇的人間，選擇的帝王若受到威脅，他又真的不會出昆侖么？
琉璃目光深邃道:“走吧，你我的路都回不了頭的，我為你選了一個令天下人信服的傀儡，亦為你想了完善的脫身之計，你還敢跟我走么？我必須告訴你，或許這條路的前面，還有一個比西王母帝語花更加可怕的神，敢走下去么？”
令羽宸沉思了許久，忽地輕松笑道:“我似乎必須走下去啊，因為除了復(fù)興魔門率魔門四脈重歸中土，我似乎便再也沒有事情做了......”
琉璃抬頭望著沉沉的夜空，微笑道:“你信這個世上有天意命運么？若是真有，我們又怕什么，神魔從來都不曾控制命運，同在命運中浮沉，誰比誰了不起？”
......
大黑山地界位于昆侖山脈已西，如今寒冬臘月，自是一片天寒地凍的光景。
唐軍軍營，兵士冒著漫天風(fēng)雪，依舊整齊操練，一派熱火朝天整裝待發(fā)的模樣。
主帳之內(nèi)，薛湛和一眾將領(lǐng)圍著沙盤而站，各抒己見，為這場有可能即將到來的戰(zhàn)爭出謀劃策，共同確定這場仗怎么來打！
薛湛少年得志，不到二十五歲便手握十道兵府兵權(quán)，因其出身和能力，倒也不曾有人敢有意見。但當(dāng)年衛(wèi)國公李靖領(lǐng)兵打仗，都主張各抒己見，亦不獨斷專行，薛湛年少，自是繼承義父風(fēng)格，讓各位將領(lǐng)共同談?wù)摚瑧n則虛心采用，劣則設(shè)法彌補(bǔ)。
領(lǐng)兵打仗乃天大的事情，十萬兵士有血有肉，每個統(tǒng)帥都希望將帶來的兵士安然無恙的帶回去，薛湛心地素來仁慈，自更加謹(jǐn)慎，只求做到面面俱到。
眾人討論了約莫小半天后才停下，都看向薛湛，因他們該說的要說的，已經(jīng)說完了，需要統(tǒng)帥統(tǒng)一意見，決定這場仗怎么來打。
薛湛閉目深深呼吸，他雖年紀(jì)輕輕，但隨衛(wèi)國公李靖久經(jīng)沙場，打過的仗倒也不比別人少，只是那時所有決策都是衛(wèi)國公李靖來做，他倒也不覺得仗有多難打，到得今日親身為統(tǒng)帥，方知這個位置對應(yīng)著的責(zé)任，是多么的重大！
沉思片刻以后，薛湛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沙盤中那座占盡天時地利人和的大黑山魔城，道:“已我們目前的兵力，若要強(qiáng)攻大黑山，有勝無敗，是也不是？”
眾將領(lǐng)面色沉重，雖不愿承認(rèn)，但這就是事實！數(shù)百斥候一日一夜忙碌，終建起了完整的大黑山魔城沙盤，此處之易守難攻，終清晰的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大黑山入山之處，名為不歸路，蜿蜒曲折，盤旋而上，實在不適合騎兵沖殺，亦不適合大規(guī)模行軍，若要上大黑山魔城，便是這條不歸路，魔門四脈只需布置妥當(dāng)，便可阻攔大唐兵馬不知多少時間，且能令大唐兵馬死傷慘重。
而不歸路后，仍有歃血崖，劍石嶺等天險，為大黑山魔城提供了天險屏障，皆是利于布防的地勢，若是強(qiáng)攻，必然損失慘重。
而便是攻克了地勢的不利，到得大黑山魔城，只怕那里才是這場戰(zhàn)爭真正的開始......大黑山魔城被魔門四脈經(jīng)營千年，如今可居住數(shù)十萬人，在西域各國，皆將大黑山魔城當(dāng)作神域般敬仰。日月星樓和軍神府皆擅于陣法，這座大黑山魔城，只怕如今已被經(jīng)營得如鐵桶般難以攻破。
種種跡象皆表明，這一場仗，大唐軍隊勝算渺茫......
薛湛道:“若是強(qiáng)攻，只怕三十萬兵馬，在糧草補(bǔ)給充足，攻城器械完備的情形下，打上個半年，終能攻下......只是如今冰天雪地，怕是還沒攻下大黑山魔城，我們自己的兵士戰(zhàn)馬，就有不少死在這鬼天氣下了。”
眾位將領(lǐng)皆是嘆息，薛湛此言乃是屬實，大黑山魔城可破，但需要足夠的時間和足夠的物資，只是如今的氣候和環(huán)境，這般長時間的作戰(zhàn)，并不利于遠(yuǎn)征。
薛湛皺眉亦嘆了口氣，道:“那便不打了吧？”
“少將軍！”
“大帥......”
眾將領(lǐng)皆是驚訝，薛湛說不打便不打，那這番千里行軍，算得什么？太宗皇帝李世明，亦對大黑山魔城勢在必得，若這般回去，如何回報太宗皇帝？
薛湛抬手示意，眾人立刻安靜，道:“這場仗不用打的，大黑山魔城踞地勢之憂，亦受地勢之困，建城于山巔，易守難攻屬實，但與世隔絕亦是屬實，一條不歸路阻攔我們，那亦能阻攔他們......”
眾將領(lǐng)恍然大悟，紛紛看向沙盤。
大黑山魔城占據(jù)地利，令兵馬難攻，但反過來看，大黑山魔城退路全無，孤立于山巔，交通閉塞，一條不歸路令大唐軍隊上不去，但反過來，若大唐兵馬封山，堵住每一個可能的撤退道路，那大黑山魔城的人亦出不來！
薛湛道:“我們不必打，準(zhǔn)備好足夠的取暖物資和糧草帳篷，調(diào)度兵馬替換，不令兵士久居寒地，封這大黑山，且看他大黑山魔城之中，能儲備多少糧草，來養(yǎng)這一城數(shù)十萬人！”
這或是現(xiàn)下最好的辦法，大唐國力雄厚，能夠支持薛湛遠(yuǎn)征圍城，而十道兵府皆受薛湛調(diào)度，他可自如的更替圍城之人，疲者歸而盛者替，完全變被動為主動，只需備好取暖物資和足夠糧草，圍住大黑山，便可令大黑山便為孤城。
大黑山魔城因地勢和天時限制，不適合農(nóng)作物生長，是以食物補(bǔ)給，定是從外界得來，斷其物資，大黑山魔城勢必成為孤城。而大黑山魔城中除魔門四脈門徒，還有來自西域和塞外各族的信徒居住，以及養(yǎng)了十萬兵馬，這需要大量的物資供給，而大黑山魔城中儲備的物資，能夠供一城多久？
令羽宸之所以憂心忡忡，一大半的原因皆是為此......
薛湛此舉，亦是在逼迫魔門四脈，與其正面交鋒，若魔門四脈不出來打這一場仗，那他們便永遠(yuǎn)不會有補(bǔ)給物資的機(jī)會。
而打這一場仗，薛湛有足夠的信心取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