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大院，昏暗靈堂中，一群女人哭天搶地，手巾不停地擦著眼窩，擦著臉。仔細看手帕上沒一滴水分，全是假哭。

一大群男人。大多是中年青年男人，要不要在燒冥紙大盆里加上幾張草紙，更多時候看著女人哭嚎，這些人全姓馮，正宗馮家人。

馮德榮雖然三代單傳，他爺爺、父親、他，都是一脈單傳，。馮德榮父親早死，生癆病死的。放現在這病不算什么大病，很好治療，那時是絕癥，錢再多房子再多田地再多，也挽不回命。

馮德榮一死，馮家嫡傳這脈就斷了香火。絕子絕孫。馮德榮家偌大家財，就成了馮姓人嘴里香饃饃，還有不姓馮的，比如七大姨，比如八大姑。嫁了人兒女都是外姓，但她們也要爭一爭。

馮姓男人，包括七大姨，八大姑的男人，兒女都守著。情況有點復雜，白天出現了新的爭奪馮家財產一群人，讓姓馮的人十分意外。這些人自稱是馮德榮骨血，如果是真的，爭奪馮家家財的人更多，簡直亂了。所以現在馮姓人死防硬守，防止這些人進入靈堂。

這不，一位儀態優雅，神色高貴女人攜著一男一女兩名大兒童進了靈堂。

守著靈堂的馮家男女，還有七大姨、八大姑們男人及后代，默契地圍上來，阻止這位貴婦與一對大兒童進入。不讓他們靠近浦團跪拜上香燒紙。

貴婦冷哼一聲：“讓開，我們看一眼就走。”

類似這種情況白天出現了起碼三十多起，來的全是二十到三十左右女人及孩子，女人不説個個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沉魚落雁，但沒一個是庸脂俗粉。在馮德榮遺體前哭嚎的女人們與這些女人比，黯然失色，僅就姿色來看，麻雀與孔雀沒可比性。

大院里三進一大廳里，坐著一位形容蒼老，皮膚如枯木般老人，是馮德榮爺爺，快七十高齡。馮老爺心如死灰，嫡親孫子橫死給馮老爺當頭一棒，砸得他欲暈欲死，他這一脈香煙是斷得不能再斷。

馮老爺絕望地哀嘆，這是天要亡我馮家，不，是滅我馮家嫡系一脈。

老管家佝僂著腰走了進來，對馮老爺説道：“外面又來了一位貴婦，帶著一男一女來跪拜少爺。被守靈本家人圍著，準備亂棍打出去。”

馮老爺無力地説道：“讓他們去鬧，德榮這孩子去了，這家財給誰都一樣。馮家人搶外面莫名其妙人也來搶。搶吧，到時候都是一個死，誰也帶不走。”

馮老爺已是兩次白發人送黑發人，送了兒子如今又送孫子。看透了生死。心死了。

老管家似乎還有話説，不想離開，就站著一邊。

馮老爺輕嘆，你還不死心，這不可能。德榮娶了三房女人，沒留下一男半女，這是天絕我馮家，德榮怎么會在外面留下馮家嫡親骨血？要是娶了一個女人沒有生養，好説，可是三個女人，兩房姨太那就能生養的坯子，也沒留下骨血。外面女人只是露水夫妻，甚至只是春風一度，就有了我馮家嫡親骨血。這明擺著是來騙財。

馮老爺揮揮手，這是要趕走老管家。

老管家鼓起勇氣説道：“老爺，這剛來女人不象搶財騙財，一身貴氣，貴來可言。帶來的一男一女兩孩子，跟德榮少爺太相象，就象是一個坯子里出來。要不，您看看。”

馮老爺還沒開口，就聽到靈堂里傳來怒斥：“笑話，我看中馮家財產？就這幾幢破房漏屋，還有一大片爛地，真沒放在我眼里。送給我也不要。”

馮家人罵道：“爛貨，嘴上説不要，那你帶著不知那來的野種，來這里做什么？”

貴婦人冷喝：“掌嘴！”

靈堂人哄地大笑，馬上想到這是靈堂，萬萬不能笑。但就象看猴子樣看著她，掌嘴？就你這身骨，就一個女人兩小孩子，想跟我們打架，自己找死。

貴婦人喝掌嘴，自己站著繼續冷笑，馮家人也冷笑，看誰打誰嘴巴。耳邊就響起了連續啪啪啪聲，那罵貴婦人爛貨的馮家男人，慘叫著。隨后，這男人從門口飛出靈堂。

馮家人沉默，不，嚇得不敢吭聲。這時靈堂倒是真有靈堂氣氛，肅穆。

但很快呼天搶地嚎哭聲充斥靈堂，停止哭嚎的女人集體爆發哭聲，邊哭還邊叫：“德榮你地下有靈，快把這女人趕走，她讓你死了還不清靜。天哪，德榮，快趕走她。”

馮老爺在老管家攙扶著從靈堂側門看著靈堂里發生一切。

貴婦又是一聲冷喝：“讓開，馮天、馮靜，跪下，拜了你爹，我們馬上離開這。”

貴婦身后幽靈般飄出一人，手里多了兩條白扎，一揮手白扎綁上兩位大兒童頭上……

馮老爺混濁兩眼閃出一抹光亮，老管悄聲道：“如此高貴女人，豈會為一些家財甘做少爺女人……”

馮老爺點頭，這是他第一次對認馮德榮為夫君女人肯定。

馮老爺説道：“現看看吧！”

靈堂前，馮家人看到一對大兒童頭纏白扎走向蒲團紛紛閃開。就在一對大兒童做準備跪下時一聲嚎哭響起，一個肥胖女人睡在兩個蒲團上，大聲哭嚎道：“馮家財產姓馮，你們想搶馮家，做夢！”

肥胖女人太胖，大概有二百斤，她這一帶頭，另有幾個女人涌過來，準備學她睡蒲團上阻止這對大兒童跪拜。貴婦身后那幽靈般男人身影一閃，睡在蒲團女人飛了起來，在空中劃過一條狐線，穿過靈堂大門，重重落在門外地上。

邊大聲哭嚎邊準備睡蒲團幾個女人，嚇得驚叫一聲，暈倒。

一對大兒童三磕九拜，做完儀式。貴婦人踏上一步，點上一柱香，雙手捧著插進香爐里后退一步。往身邊手一伸，身后人把兩條金條放到她手里。

貴婦把兩條金條往靈桌上一放，説道：“兩條金條一百兩黃金，請馮家年年清明、德榮忌日買香燭，代我燒了。”

馮家人看到兩條金條，眼睛都紅了，這女人太有錢了，買香燭冥紙用得著金條嗎？

貴婦説完一手拉著一個孩子轉身往門外走去。

貴婦和兩位孩子一離開靈桌，馮家幾人沖了上去搶金條，一人大吼：“我負責記禮金這金條我收著”一人大叫：“我跟德榮哥生前最好，這上香點燭的事我做！”又一人罵：“去你娘狗臭屁，這金條我拿著，論輩分我最高。”

一剎時靈堂里亂紛紛，五個男人爭搶金條扭打成一團，差點把靈桌碰翻。

馮爺爺怒喝一聲：“來人，給我亂棍打出去，這五人從此不得踏進我馮人賢家一步。”

馮老爺接著喊著：“門外貴人請留步，老朽有話説。”

圍著停尸板哭嚎女人基本是被打出去五個男人的女眷，男人被打得出，今生不準踏進馮家嫡系門一步，這馮家財產是指望不上了，紛紛起身，哭死人探淚手巾也不要，丟地上丟馮德榮遺體上都有，叉腰大罵，想想財產弄不到真很傷心，真哭了，眼淚噴涌，哭得不是馮德榮卻是錢。

這五家人一走，其它馮家人激動起來，少了五個爭搶家財主要對手，自己希望大增。齊心協力開始罵趕出靈堂五家人。哭嚎的女人馬上換了一批，哭得要比前一批人真心些，眼淚還是真流了幾滴。

貴婦聽得馮老爺子呼聲，遲疑一下才停步，不過她沒挪步，輕推一對大兒童道：“去跟曾爺爺打個招呼！”

老管家點著了氣死風燈，燈光大亮。馮老頭蹲在一對大兒童面前，老手輕輕地撫著他們臉龐，老眼越來越明亮，隱隱有淚光閃爍。這倆孩子就象孫子復活，不是我馮家的種還能是誰家的。原以為馮家嫡系一脈已斷，卻沒想到德榮給我馮家留了一對金童玉女，老天有眼祖宗有靈。

馮老爺佝僂的身板霍然挺立，一下子年輕了十多歲，那還有垂死老頭模樣。嫡孫橫死帶給他的極度悲傷絕望似乎一下沒了。

嫡孫橫死帶來的傷心絕望原來可以這樣消除，馮家香火繼承然比孫子之死重千萬倍。

馮天、馮靜兩個大兒童這時從身上各拿出一張紙箋，説道：“曾爺爺，這是爹親筆給我們書寫的姓名，現在已是爹留給我們最寶貴財富。我們一定會把字練得比爹還好。”

馮老爺當然認得出孫子字跡，這倆孩子是孫子親骨肉無疑。馮老爺淚如泉涌，拉著兩個大兒童泣不成聲地連連説道：“好孩子，我馮家的好孩子。馮家發揚光大靠你們了。”

馮老爺激動，激怒了無數馮家人，罵聲四起，這不是馮家骨血，假的，是野種，想騙馮家家財……

連串污穢亂罵聲似乎激怒了貴婦，她突然走前幾步，對馮老爺子説道：“爺爺，德榮后代不止天和靜，可能有幾十個呢？”

是的，貴婦不想馮家一分錢，可這些可惡馮家人太可惡，你們想爭德榮遺產，爭就是了全不該招惹我，既然如此，我就把你們發幾夢徹底打碎。

馮老頭和老管家聽了愣了，但震驚中好象更多是激動喜悅。靈堂里人剎那間靜了，馮德榮生了幾十個兒女？是不是喲，難道他是種馬，不，是種豬種狗種他馬弟雜種。

貴婦繼續説道：“德榮給孩子取名，都是意思連貫名取詩中。”

馮老爺子點頭，自己孫子喜歡舞文弄墨，故弄玄虛，賣弄聰明。這真是孫子風格。

貴婦繼續道：“我兒名天，馮天，氣魄夠大，我喜歡。我女兒取名靜，馮靜，天靜，同樣好大氣魄。德榮后面孩子，如果是男孩子，應該叫馮本，或者叫馮鴻，分別取自天靜本無風，天靜鴻雁鳴；如果是女孩，應該叫馮月，或者叫馮碧，取自詩句天靜月華流，天靜碧云低白煙。”

馮老爺子竟然微笑，是啊，這是孫子德性，不用懷疑。只是真有幾十個孫子孫女，到那兒找啊。

老管家插話，白天有幾十美婦人帶孩子來認親，或許大部分是德榮公子血脈，只可惜被馮家守靈人打走了。

貴婦説道：“那也容易，你們叫人傳出去，會有人來認。當然，也有人不敢露面，因為德榮見女人是率性而為，只要他喜歡的女人，即使是親戚，朋友，文友，詩友的女人，他也是照吃不誤。”

這是貴婦第一次説了馮德榮帶有負面的話。馮老爺子苦笑，也有點悲哀，孫子終究是死在了女人關連的男人手上。真是孽債，不吉利的債。

靈堂里除了馮家人，外姓親戚，還有不少朋友，聽了貴婦這話，心里全是一緊。特別是家有嬌妻美人的男人，這時心都慌慌，開始回憶馮德榮這家伙是否與娘子有一腿，更多人還把兒女都想到了，試圖看看是不是和馮德榮面貌有想象之處。

還有人心里大罵：“狗賊的，幸虧死了，不然放著自家娘子都不敢出去了，老子前腳走你后腳來就把我娘子搞了，還有沒天理！”

貴婦看著周邊年輕男人神色，心里發笑，更有得意和興奮，這下子才有好戲看。

貴婦思忖間爆出更大秘密，對馮老爺子説道：“德榮游散在外孩子，他應該有記錄，你們到他書房里摸摸看，找到了，您老就好辦了”。

貴婦這秘密一爆，馮家徹底失望，嚎哭裝哭的女人們不哭了，都起來怔怔看著貴婦。

貴婦還沒放手，馮家人想跟我斗，甚至還要圍毆本小姐，有你們好瞧的。

貴婦跟身后人説了點什么，身后很快失去蹤影，不知做什么去了。

馮老爺子讓人給貴婦搬來橙子，請她坐了，説道：“您先坐，老夫去去就來。”

貴婦知道老爺子去找孫子筆記本，微笑道：“爺爺請便！”

靈堂里現在亂了，有人和娘子一起來的，看娘子心神不定樣，這是心里有鬼，馬上想到娘子莫非跟死鬼真有一腿，看娘子眼色就不對了。

這樣的情況發生在起碼十多對夫妻身上。要是認真看，這十多對夫妻全是男才女貌神仙配對。十幾個男人不全是美男子，甚至多人相貌只能算一般，但女人個個貌若仙女，燦如天上星星。

男人相貌比較一般的幾人，這時候更覺得娘子跟馮德榮是鐵板上釘釘，沒説了。家里兒女回去了得辯別一下相貌，再不能把野種當親兒寵著。

這在靈堂里眾人懵懂之葉，靈堂外突然涌來幾十個孩子，大的有十多歲，小的有三、四歲不等，還有三四十個女人，二十來歲到三十來歲都有。

女人和孩子一進來就跪下，后面的人擠不進來，就在門外跪著。

靈堂里人呆了，這些都是馮德榮子女，這么多？這是孝子孝女滿靈堂？

三十多位近四十個女人全都厥著屁股，靈堂牌位前，肥臀一大片，慰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