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遠東的問候
- 擊碎系統,目標是成為教皇
- 陳的書
- 3218字
- 2023-04-19 18:43:50
即使并非白晝之下,【維斯爾頓】大教堂的內部仍舊光輝明亮。
緋紅色的地毯下,拼花大理石板光可鑒人。
修筑教堂的紅衣主教下令熔煉金銀,在魔法的幫助下,熔煉后的金銀在天花板上沿著溝槽流淌,散發出溫柔而誘人的光。
瑩白色的吊燈仿若垂落的枝條,將自己的根系扎入金銀的水流之中汲取營養,隨后按照某種規則在兩色輝光之下并不肆意而繁茂的生長著。
光輝的大教堂下,披著黑袍的奈文摩爾神色認真地聆聽者某位虔誠信徒的懺悔。
“神父閣下,我和梅麗絲······也就是我的養女,發生了一些錯誤的關系。”
信徒的面容寬厚,手中捧著一疊教廷頒發的贖罪券。
光是一開口,奈文摩爾已然明白對方還未出口的言語。
他抿了抿唇,并不急著代表神明寬恕和原諒對方。
還要等一等。
“但我真的無法控制自己,您也是男人,您能理解我的吧?”
他抬起頭,面容帶著急于得到認同的迫切,話語也跟著焦躁起來。
“她生著朦朧的眼睛,唇色艷麗而又勾人。”
“她會坐在我的身邊,手中捧著福拉多學院的教科書······我仍舊記得,她赤足踩在地板上,好奇地向我詢問某個問題,于是我就抱著她,順著她的指尖翻閱書本······呼,這感覺如此神奇·······”
他發出了近乎囈語的輕聲呢喃。
很難說這個人是真的在懺悔還是單純的發癲,不過他聊起女孩的時候,語氣確實要平靜許多。
奈文摩爾眼底帶著幾分冷漠。
他既無悲憫也無同情,更加不至于仇恨乃至厭棄眼前跪著的男人。
然而他的表情溫和,眼神帶著迷途羔羊返回正道的喜悅。
“我能夠理解您的困惑,艾伯哈德子爵大人。”
這種話他說過很多遍。
大教堂確實有懺悔室的位置,但懺悔室只負責兩件事情,罪人拿著贖罪券來懺悔,牧師贊嘆罪人如此勇敢地面對您的錯誤,神明會原諒你的。
什么,你沒有贖罪券?
那很抱歉,懺悔室恕不接待。
順帶,您犯罪了您知道嗎?很快衛兵就會過來帶您前去贖罪,愿您的牢獄生活一切順遂。
奈文摩爾俊美的面頰上帶著寬容和贊賞的笑。
“您確實觸犯了某些錯誤,但我們常說,神愛世人。”
“每一個人都難免會觸犯錯誤,你我都是迷途的羔羊,僥幸得到神明的牧守。”
“但神的教誨并非是現在的,它是我們終生需要恪守的信條,倘若您在某個時刻觸犯了錯誤,神明深知你我都是凡人,需要得到寬容。”
“更何況您只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如若您能夠得到她的原諒,并且為了自己的錯誤付出修改的代價,那么神明當然會原諒你的錯誤。”
說話之間,他將擺在臺子上的鐵灰色盒子打開。
原諒罪人有兩個要求。
另一個要求無關緊要,受害者原諒不原諒,這是人家的事情。
但教會原諒不原諒,這就很重要了。
艾伯哈德知趣地將手中準備好的贖罪券放了進去。
盒子閉合,消失在了高臺上。
奈文摩爾背后的雕像垂下頭顱,圣金打造的眼睛垂下溫暖的光。
他半跪在神像之下,神色越發虔誠,嘴里輕聲呢喃著典籍之中記載的圣言。
艾伯哈德頭顱輕輕叩在紅色的羽絨毯上。
實際上北地人并不信仰圣光,他們信仰的是象征著寒風和自由的天空之龍,而教廷所推崇的圣光,在北地其實沒什么市場。
但【維斯爾頓】建成的時候,城內的貴族們大多進行了朝拜,向著【天父】表達自己的信仰。
因為不信仰圣光的人雖然很多,但不畏懼教皇國鐵拳的人并不多。
嘴巴上的信仰并不費事,不是嗎?
“是的是的,”艾伯哈德像是得到了某種勇氣,“奈文摩爾先生,您的言語讓我內心得到了安靜。”
“您不知道,盡管梅麗絲只有······抱歉,扯遠了。”
奈文摩爾輕咳了兩聲。
這種發言并不足以讓他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今夜他很忙,實在無暇聽一個貴族和他養女的無趣故事···事實上,這不是已經什么都描述好了么?
艾伯哈德的思緒發散,但畢竟還是被提醒到了,于是很快恢復了正題:“事實上,我之所以連夜趕來,其實是想要詢問一個問題。”
奈文摩爾笑容溫和,卻并不催促對方。
“我當然是做錯了的,這點我無從辯駁。”
艾伯哈德深吸一口氣,“但我并沒有傷到她,我的動作足夠小心,她也并未對此感到厭惡或者痛苦。”
奈文摩爾注視著艾伯哈德,卻并無多余的情緒,反而溢滿了悲憫和同情。
他太習慣用這種表情看待來訪教堂的客人了,以至于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同情于人們的悲苦,并且想要拯救這些悲苦的人。
這正是牧師們必須學會的慣用表情。
他的手掌中心,銀質圣典散發著溫暖人心的輝光。
實事求是地說,這個北地貴族會來懺悔,這是奈文摩爾想不到的。
這種事情你做了也就做了,非要懺悔是幾個意思?
難道你還真的覺得【天父】會關注這種小事情?
奈文摩爾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他漸漸熟悉了這個年代的貴族和修士,隨后意識到了這種事情對他們而言并不值得愧疚。
不如說,這個會懺悔的奇葩,反而是比較少見的。
艾伯哈德繼續描述,這大概是一個“迷途男人”偶然被純粹的美所吸引,于是兩個人走向歡愉的故事——考慮到描述故事的人同時又是事件的發起者,奈文摩爾拿出了少數懷疑,大部分采信的態度。
他聽的很認真,間或還會偶爾的詢問,確保艾伯哈德的措辭永遠在可以修正的范疇之中。
言語自有其價值。
同一件事情的不同說辭,雖然不能夠決定解決這件事情的代價,但起碼是能夠影響的范疇。
他在引導艾伯哈德的說辭并不過線,處在能夠處理的范疇之中——畢竟人家花了錢的。
艾伯哈德垂下眸子,繼續自己的話語。
“我是說,倘若我能夠迎娶她,給予她幸福,我的錯誤是否已經足夠微小,甚至還擁有登上天堂的機會呢?”
能不能上天堂不好說,但你這人是真的挺抽象的。
奈文摩爾懷疑這個人究竟是想要懺悔,還是單純地給自己連鍋一起端走的想法找一個理由。
天堂是【天父】的神域,在彌賽亞教廷的描述之中,信仰圣光,英勇無畏的勇士才有資格登上天堂。
按說這絕非是一個簡單的要求,然而按照奈文摩爾的認知,大多數來教堂祈禱的人,都覺得自己有資格。
即使他們觸犯錯誤,即使他們既不英勇,也不強大,甚至不信仰圣光。
但他們就是有這種信心。
“當然。”奈文摩爾做出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倘若您能夠給予她幸福,彌補您的錯誤,那么這件只是發生在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自然也就得到了解決。”
“她得到了一位子爵的愛,倘若她接受并且欣悅這份愛,那么你便不算犯了錯誤。”
前提是她愿意,但艾伯哈德這種有信心上天堂的,當然不會沒有信心讓女孩接受他的愛意和補償。
這么說話委實有些挑戰奈文摩爾前二十年的認知,但好在他在這個世界也生活了二十年,所以倒也不算三觀盡碎。
總不能硬拿前朝的律法砍本朝的官。
而客觀地說,就養女這個身份來說,梅麗絲的選擇并不多。
倘若她追求愛情,那么她的人生早早停留在了艾伯哈德的懺悔之前。
這是已經發生的事情,艾伯哈德的懺悔不是為了她,而是為了自己得到心安——好吧,更準確地說此,奈文摩爾覺得這個人是吃飽了沒事兒干。
而倘若她只追求生活,那么她的人生確實是“得到了幸福”。
很多女孩都以成為公爵夫人為人生目標,她們如同飛蛾撲火一般的涌入羅馬城,在雨夜臺伯河的大橋徹夜起舞,直到紅色絲綢的裙子徹底粘在身上方才咬著牙齒退去。
但這里并不是羅馬,而是北方王國的邊境城市。
一位子爵夫人的身份,其實也已經夠用了。
奈文摩爾并不關心梅麗絲,他雖然是牧師,本職工作卻并不是給予信眾們幸福。
恰恰相反,歷來需要負責懺悔室的牧師,他們往往需要接觸的都是教廷黑暗的一面。
有些牧師行走在光明之下,手捧圣經,向民眾露出溫和仁善的微笑。
而有些牧師黑袍下披著重甲,隨時準備給予敵人正義的鐵拳。
奈文摩爾是后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艾伯哈德滿意地站起身。
他一直跪在高臺之下,奈文摩爾刻意側開了身子,讓這位子爵大人正對著的方向只有神像。
奈文摩爾只是個普通的牧師,牧師是不夠資格接受一名正式貴族的跪拜之禮。
“很感謝您的諒解,牧師先生。”艾伯哈德的語氣恢復了平靜,“您會為我保守秘密的,對吧?謝謝。”
奈文摩爾微笑著揚起手中的圣典。
你可以對牧師的人品表示懷疑,但你得相信圣典。
因為這個世界真的有神。
艾伯哈德露出微笑,神色滿意地退去。
奈文摩爾注視著子爵先生遠去的背影,直到鐵筑的大門發出沉悶地碰撞聲,他才微笑著說道:“瑪德智障。”
他的聲音和微笑一般溫和,言語純正儒雅,帶著遠東大夏人的口吻。
然而他是個西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