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請原諒我不善言辭，卻愛你至深。

----題記

五一假期返校的時候，是母親送我離開家的。她站在車站進站口的右側，一直注視著我漸行漸遠的背影，直到我沒了身影。曾經，我和母親也常常站在車站進站口，目送著父親的離去。一轉眼，我也變成了那個被她目送的人了。時間飛逝，如今她已是暮春之年了。

她好像生下來就成為了母親，成為了家庭生活中的一員，她的自我那一部分像是沉默不語的空白。為了這個四口之家，她幾乎耗費了一生心血。為了這個家能慢慢成長，母親放棄了肆意灑脫的青春，和父親一起去了廣東打拼。為了能夠照顧年幼的弟弟，她毅然辭去了光鮮亮麗的工作，木然地呆在家里做家庭主婦。我曾經問過她，如果刨除我和弟弟是她孩子的身份，她還會愛我們嗎。母親當時果斷地回答，不會。在她心中，她是因為生來是母親而愛我們，而不僅僅是因為她想愛我們。她把我和弟弟看成了一種責任，甚至是負擔。但因為濃厚的血緣關系，她不得不容忍我們的淘氣不聽話，包容且無奈地愛著我們。

在我青春期時，母親是我在這個家最討厭最憎恨的人。我討厭她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停的嘮叨，我厭煩她僵化守舊的思想，我憎恨她嚴厲而無知的謾罵，對她的斤斤計較，討價還價的市儈敬而遠之……

但自青春期后，我和母親的關系緩和了很多，有時貼在她的肚子上，摩挲她因生產留下陣痛一生的疤痕，我心里都會無比自責，她的衰馳、內耗、生活中種種不幸好似全由我帶來，而現在這一切又被我日漸撫平，裝作無事發生。我開始告訴她我眼中的世界、講述我如何處理同別人的關系、教她怎么化妝，怎么網購……我和她，好似成了朋友。我也嘗試直白地表達我對母親的愛意，生日給她送禮物，過節給她送祝福。她也向我吐槽工作上的不順，生活中的困窘。我們已然無話不談。

她曾經像一個思想專制的暴君。她或許也經歷過我要經歷的那些糾結痛苦，所以她喜歡用自己的經驗強加于我，很矛盾地想要同時把我改造成社會喜歡的樣子和她喜歡的樣子。只要我稍不聽從于她或者開始和她爭辯，她就會不理解或者怒不可遏。我之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時，會激動的批判我的母親。其實到如今才清楚，我的母親是上個年代的犧牲者，如果她經歷我的教育，大概率會做的比我更好，我沒有處于她的年代，無法真正的共情她的所有思想觀念。所以現在我遇到一些和她意見相左的事情，會控制好自己的脾氣，更心平氣和的交流，與她溝通。我個人的經驗就是:不要把因時代進步而有的個人思想上的開化，誤當作自己的功績，我們始終是被時代托舉起來的產物。我們的母親也是這樣。當我不再標榜自己的進步和優越，放下高傲去了解了母親的時代，聽她的講述，理順她個人發展的邏輯。我看到了鮮活具體的她，也終于明白我應該如何與她相處，如何表達愛意。

隨著時間的流逝，母親會越來越老，越來越老，直至死亡。可我依舊會愛她，不單是她和我濃厚的血緣關系，更是因為她愛我勝過了一切。今天是母親節，我希望她能夠擺脫母職懲罰，不必偉大，不必無私，不必情深似海。愿她在這個四口之家以外找到屬于自己的意義和價值，用鮮艷奪目的顏色填滿沉默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