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京城的某間商品房內。

小春，一個普通的女大學生。

此時她正全神貫注的坐在椅子上，看著畫面中的樸老師點評。

“下一個就到我了。”

“不緊張，不緊張。”

小春用手拍打著胸口，不停的喘著氣。

“砰砰砰。”

敲門聲響起，小春猛地起身，心中暗道不好，可還是開口詢問：“是誰？”

“是我，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我…我沒干啥呀。”小春掃視一圈房間，最終將目光放在了角落的吉他。

這是他用周末打工的錢賺來的，雖說只有幾百塊，但她非常珍惜。

“媽，你今天不是值班嗎？怎么回來的這么早。”小春一邊拖延時間，一邊將吉他塞到床下。

“你管我呢，你一直在屋里干什么呢？”

“是不是又背著我唱歌了？”

女人的聲貝越來越大，最后變成了尖銳的刺耳聲：“小春，我怎么跟你說的。”

“你開門，給我開門！”

敲門聲越來越大，小春將手機熄屏，畏畏縮縮的走向大門。

“嘎吱。”

門開了。

女人穿著紅色襯衣，面露兇色，惡狠狠的盯著小春。

就這么過了半晌，才開口：“你在屋里干什么呢？”

“我…”

“我沒啥…”

小春眼神躲閃，垂著腦袋。

女人捂著額頭，嘆氣道：“我給你說多少遍了，咱們家條件不好，跟別人家比不了。”

“你想學音樂？那管什么用？”

“能吃飽飯嗎？能養活自己嗎？”

“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把你養這么大，我容易嗎？”

“什么好東西，不是先緊著你吃？”

“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你馬上就畢業了。”

“收收心吧，好不好，算媽求你了。”

小春沉默不言，只是眼神時不時眺望床底。

“唉？”女人輕咦一聲，順著看去。

霎那間，怒火從心中燃起，看著小春質問道：“你上次不是給我說已經扔了嗎？”

“這是什么！”

女人從床底拿出吉他，狠狠的摔在桌上。

小春看著吉他上凹陷的痕跡，眼中含著淚水：“媽，我這只是愛好，不耽誤學業的。”

女人擺擺手，拿起吉他：“什么愛好不愛好，我直知道你現在好好上課，等畢業了找個好工作，再找個好人家。”

“我這輩子就算值了。”

小春快走兩步，堵在門前：“媽，你把吉他給我，就一晚，就今天一晚好嗎？”

“算我求你了。”

少女聲音沙啞，眼中含淚，看著楚楚可憐。

女人搖搖頭，警告道：“趕緊給我起來，我還和你王姨約了在廣場跳舞呢，等會不趕趟了。”

“你把吉他給我！”小春嘟著嘴，眼中閃過寒光。

“小兔崽子，還他媽敢瞪我？”女人來了脾氣，一巴掌刪了過去。

“啪。”

“滴滴～”

一道脆響和一陣提示聲同時響起。

女人感受著手掌上火辣辣的感覺，望向發出提示音的地方。

來到桌前，拿起手機，看著上面的未讀消息。

瞇起雙眼，女人聲音冷淡：“你談戀愛了？”

小春扭過腦袋，不看對方。

女人冷冷的撇了眼，拿起手機輸入密碼。

她是知道小春密碼的，這個習俗從小學便開始了。

獅皇：“選手您好，歌友會百強賽將于今晚7：30分開始，請您提前進入頻道，做好準備。”

獅皇：“在嗎？怎么還沒進頻道，馬上就到你咯。”

“歌友會？”女人將手機板在桌上，聲音尖銳。

“你這是干什么？不過了？”

“非要追求你那個什么破不拉幾的音樂夢想？”

“傻閨女，快醒醒吧。”

小春踏出一步，眼中神色沉穩：“媽，你把吉他給我，等會歌友會就要開始了。”

“給什么給，去去去。”女人擺手，一臉不屑。

“把吉他給我！”小春怒吼一聲，上前搶奪。

“你干什么，反了天了你！”女人當仁不讓，讓人就這么你爭我奪。

直到響起一聲沉悶的巨響。

吉他壞了。

小春頂著烈日發傳單換來的吉他壞了。

那個承載她的愛好丶為苦悶人生增添一抹喜悅的吉他壞了。

小春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女人環抱雙臂，撇嘴道：“讓你搶，這下好了吧。”

“真不知道你當初怎么想的，幾百塊錢能買多少斤豬肉啊？”

“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廢物東西。”

留下最后一句話，女人邁步離開。

小春跪在地上，想將破碎的吉他復原。

琴身一分為二，琴箱裂了個大洞，琴弦在地上灑落。

“滴滴。”

提示音響起，小春茫然的起身，打開手機。

獅皇：“選手您好，請在五分鐘內進入yy頻道，否則參賽資格自動取消。”

玫瑰少年：“好的，我馬上。”

回完消息后，小春將吉他放在床上，從抽屜里拿出一副白色耳機。

這個耳機是他用賺的第一筆錢買來的，至今已有十幾個年頭。

將耳機插上，小春推門而出，順著樓梯來到頂樓。

坐在房檐上，往事的記憶如潮水般襲來。

“媽，我想學唱歌？”

“學什么唱歌啊，唱歌還用學？媽給報了奧數班，每周六上午十點。”

“小春，你本子上都寫的什么亂七八糟的？這是作業本，不是歌詞本！”

“不是我說你，你馬上就要高考了，還天天抱著個手機？你看看隔壁的小張，人家…”

“媽，志愿我想填…”

“填什么？媽都幫你填好交上去了。”

“填的什么？”

“金融啊，媽聽別人說學金融的，以后能掙大錢。”

“這是什么東西？多少錢買的？”

“把吉他給我，這玩意就是毒瘤，沒有用的，難道你以后靠唱歌賺錢啊？”

“我怎么養了你這么個廢物東西。”

“喂喂喂？在嗎？”樸老師的聲音從屏幕內傳出。

小春抬手擦去眼角的淚痕，回話道：“樸老師好。”

聲音繼續響起：“你好你好，請問你今天帶來的歌曲名字是？”

小春拿起耳機，湊到嘴邊：“我為大家帶來的歌曲是《斷》。”

話畢。

空靈的女聲響起，沒有伴奏，只是清唱。

〔那就算了吧，時間消散在盡頭。

那就斷了吧，對一切說聲…

斷了吧。〕

唱完最后一句，小春露出笑容，仰頭看著慘淡的月光。

凄涼的寒風也在此時吹過。

“謝謝大家來聽我唱的最后一首歌，謝謝。”

話畢，小春邁步走向護欄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