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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活命

  • 覆唐
  • 濟源張氏
  • 3355字
  • 2009-03-29 14:01:54

清冷,絲毫無任何情感卻又分明讓人聽得出那話里所含帶著的決殺之意,一字一字落在張宏耳里.

啟齒,凝眉,張宏慘然一笑,他知道,自己這是太急進了,這一枚石子太大了些,不僅是驚起了些些漣漪,甚至已經在太平公主的心里掀起了巨浪.可是張宏卻絲毫不覺有后悔之色,不過才剛到這唐朝兩日,不過才擁有如此好的阿娘兩日,不過才兩日而已,卻對張宏而言勝了自己那前后二世.若是拿不得藥,救不得阿娘.縱使再多幾多兩日,又有何意?

伸手一彈身上麻衣,對著那塌上權勢滔天的太平公主,張宏恭身,隨即,只覺左右手臂分別為兩人所挾.

心灰意冷,張宏再無任何想法,這一枚石子,不僅僅是在試探太平公主,也更是張宏這一路上匆忙之間所定下的一味猛藥,便是要看看那太平公主究竟敢不敢,能不能從這驚天之事中嗅到些什么,把握些什么.

小而言之,成,則阿娘得救,不成,則隨阿娘一同離開這人世,這自己不過才接觸兩日的唐朝.

眼睛微微掃過那二王爺薛崇簡的臉面,張宏再不做任何幻想,任由這兩名金甲武士拖著自己,拖向殿外,拖向死亡.

……

門檻高了些.當張宏被那二人拖到殿口之時,門檻撞在了膝蓋處,張宏皺了皺眉.

此時,張宏卻已看不見,看不見殿內那太平公主陰沉如水的絕世面容,也看不見薛崇簡那震驚的臉孔.

張宏被拖了出去,薛崇簡這才反映過來,他很好奇,很好奇怎的自己今日剛得知的消息,這還未被證實的消息,便在那麻衣少年的話語間得到了肯定.

但很明顯,此時并非是好奇之時,眼看張宏已被拖了出去,薛崇簡大急,忙幾步上前,湊在了自己母親的耳邊,沉聲小意言道:“應母親大人之意,方才兒從宮中得知,自那燕欽融死后,皇上已近半月未出神龍殿,其間只有韋后前往探視過,再無他人能知殿內發生何事!”

從出生起,太平公主便活在那宮廷斗爭之中,政治的壓扎對太平公主而言,是再為熟悉不過了.而在這方面,太平公主自信,除卻了她那已然皇袍加身的母后,自己并不輸與任何人.

自己最為喜愛的兒子的話語在耳邊婉娩道來,許久未曾再有過的大驚再一次由那不停跳動的眉角展現出來.

便是這樣看著自己的兒子,便是這樣得到了自己兒子的確定.太平公主極為煩躁般擺手驅走了身旁這兩位宮娥.

“依你所見,那少年所言當真?”緊咬銀牙,絲絲冷語輕吐.

薛崇簡未曾答話,但卻十分認真的點了點頭,想了想,又道:“這少年……暫時還是留著吧?有些事,總得查清楚再做定論.”

公主鳳目一轉,將眼睛落在了薛崇簡那英武的臉龐之上,微帶嘲弄:“憑先前那番話,你可認為這少年能由你褻玩?”

話,有些露骨,但薛崇簡面上卻是絲毫未見尷尬之色,神色如常:“便是留他一命,日后定用的上.”

擺了擺手,太平公主再不做任何言語.

薛崇簡會意,恭身退下.

殿外,張宏已然被這殿衛拖在了院中,在一人擺放好了物什之后,先前那極盡陰霾的王公公踱著輕步,邁至張宏面前,淬了一口:“不知死活的東西!”

話罷,一招手,王公公退后幾步,只見那金甲武士高舉沉厚之木板,咬壓暴喝,重重落在了張宏背上.

才一下,張宏只覺胸中一片沉悶,口中一甜,鮮血順著那緊咬著的牙齦流將出來.

金甲武士怒目,又高高舉起那板子,將將又要落了下去,卻陡然聽到一聲輕喝:“停手.”

二王爺薛崇簡,沉著臉走至張宏面前,彎腰看著張宏,憐憫之色大盛,只是嘆息,卻不作言語.

舔了舔那猶自附在牙齒之上的鮮血,張宏一笑,暗想這會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這般想著,卻沒發覺,那笑顏,有些猙獰.

二王爺終于不再作那無用之嘆息了,開口問道:“你這少年,卻不知你究竟是天才?還是蠢才?”邊說話,也邊扶起了張宏.

張宏深深吸了口氣,背上那火辣辣之痛卻只是讓張宏覺得些許不舒適,一心仍是想著那藥,那救命的藥.

“自然是天才.”張宏其實一點兒都不輕松.

便連二王爺也是看不透這少年了,苦苦一笑,拖著張宏的手:“隨我去見公主殿下.”

……

這是第二次見太平公主了,若是之前張宏還暗嘆于對方的美麗,雍華之外,那么這次,張宏卻只是看到了那絕世女子身下所隱藏著的凌厲之心.

蛇蝎美人,不外如是.

“說吧,你想要些什么.”公主非常人,這幾瞬之間,自然看出少年如此大膽,定是有所求.

身旁扶著張宏的二王爺顯然也是很有興趣知道,究竟是什么東西能讓這少年此般妄為.

“千年成形參.”

口吐所求之物,二王爺也是手一顫,倒不是驚詫這少年所求之物貴重,于他而言,于皇室而言,此物雖不易得,但也絕不值一命來求.

公主似是顯得有些疲憊,隨意揮了揮手:“便是這東西?”言罷,招呼側身而立的王公公:“將日前新羅王子送來的參都拿予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讓張宏有些懷疑這參是不是自己阿娘需要的那藥,以及這藥的價值.

王公公臉上那肉明顯一跳,但卻毫不遲疑,恭身退了下去.

公主不再說話,只是若有所思般看著張宏.張宏心中略安,這才越發感覺到背上那片滾痛.

二王爺扶著張宏的手稍稍用了力,連連向他打著眼色.

張宏了然,晗首,道:“木以成舟,公主須謹慎便是,宮內禍事殃及不到府上.”

既是放出了那般狂言,張宏自然也是清楚,公主賜藥之余也是想知道自己究竟還能做些什么.

顯是沒想到這少年如此直接便輕言帶過了如此動天之事,公主掩口一笑,分外妖媚:“莫不成本宮還怕那韋氏不成?”隨即,又是一嘆:“只是可憐我那皇兄,便宜了這韋氏庸婦.”

這一番話,稍稍流露出公主些許的不甘心,張宏卻明白,公主是在問他話.

“韋氏雖猖獗,但卻最忌公主殿下.”不聲不響的送公主一句美言,張宏臬眉:“公主殿下可速去宮中,歷聲質問那韋氏,韋氏定不敢與公主相抗,只得婉言皇上大病,御駕歸天.”頓了頓,想起后世史書上所記載之經過,張宏逐一而言:“事至此,公主不可再逼那韋氏,軟硬兼施,于她相商繼位之君.”

這是國事,是天家事,朝上便連超品大員也不敢如此清淡,放肆地道出此番驚天之事.更甚這張宏凡凡一布衣乎?

偏生,這番言語確是出自張宏之口.

不僅二王爺.就連太平公主也是在此時這少年侃侃而談之間莫名生出幾許寒意,幾許荒謬,幾許詭異.

這天下無上之事,便是這般隨意之間可決定的?

“大位,韋后心屬溫王.”道出這一句,太平公主終再沉不住氣,長身而起,跨下軟塌,一雙妙目只是放在張宏臉上.只待張宏說下去.

張宏長長的吸了口氣,他退無可退:“公主殿下自不能扶溫王,而當擇殿下兄長相王而立,但韋氏定不答允,公主可趁勢而下,附議溫王登基,相王輔政,議朝事,掌實權.以退為進.”

至此,張宏閉口再不言語,他很清楚,這番話說出來,自己已是無路可走,若史事屬實,怕是再也與這太平公主脫不了干系.

長長一嘆,張宏有些頹然,又能怎樣呢?阿娘的病又能拖得了幾日呢?

已然三十有余的太平公主,歲月卻絲毫未曾在她那絕世的容顏上留下任何痕跡,這樣一張美妙的臉蛋兒,便是端望著張宏,那如泓泉般清澈的眼神,再不復一絲平靜之色,嘆息,欣賞,驚奇,不足一而道之,但最讓張宏看不透的,卻是那種種神色中所夾雜著的惋惜.

良久,二王爺率先長長出了口氣,喉嚨處聳動之聲一一落在張宏耳中,隨即,二王爺失神松開扶著張宏的手,莫名的,鼓起掌來:“好,好,好一個以退為進!”

稀散的掌聲落在這清冷的大殿之中,更添幾分不諧之色.太平公主也終于不再端視這市井少年,轉身,身上所披輕紗便隨身而擺,落于張宏腳前.

黃豆般大的汗珠在張宏的額頭越發的密集,緊咬著牙,張宏只是盯著那太平公主的背影.

“且先退下去罷……”落下此言,似是又想到什么,太平公主又道:“簡兒留下.”

這才徹底松了口氣,張宏施禮,恭身,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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