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午時分。
白家舊宅再次人空。
仿佛這兩日回來的，是那匆匆過客，根本沒打算久待下去。
另一處山頭。
眺望著飄然遠去、幾成黑點的兩道人影，蕭青竹和紅娘各有所思。
一直到黑點消失。
蕭青竹粉拳互砸，下定了決心。
“紅姨，咱們跟著瞧瞧去。”
“好！”
不知何故，紅娘回答得很痛快，跟以往的遲疑勸阻判若兩人，就好像……
她也想這樣做。
蕭青竹柳眉微動，俏臉含詫。
“咦？紅姨你該不會……”
紅娘也意識到不妥，粉頰微紅，馬上搪塞著：“二小姐不也懷疑他嗎？”
蕭青竹被轉移了注意力。
就見她提了提白裙，讓裙角離開了一簇青草，好似不愿沾染微塵：“是吶，他可不像白叔，青竹隱約記得，小時候白叔一見面就摸人家的……”
蕭青竹下意識抬手，拂過了青絲環髻和發飾，最后觸碰到玉潤光潔的前額。
十年，人會變。
可有些細節，不會隨時間湮沒。
……
白皓并不知道，一個不起眼的小細節，讓蕭青竹決定尾隨自己。
即便知道，也不在意。
因為——
悄悄跟隨他的，已不止一撥人。
黃玲鳥最先發現了異常。
日落黃昏時。
白皓遇上前來匯合的魏顯，兩人一前一后，正走向山坳的一間荒廢破廟，今晚他們要在廟中過夜。
落回肩頭的黃玲鳥，輕扇翅膀，通過有韻律的嘰喳脆鳴，‘講述’這一路的發現。
“有四撥人跟著？”
一撥，可以理解。
四撥尾隨者，未免多了些。
除了趙掌柜派來的黑衣人，還能有哪方勢力……
白皓遣走黃玲鳥，目露思索。
一旁的魏顯察言觀色，馬上傳音：“錘爺，要不設個埋伏，咱干他一票。”
黃玲鳥本是他的靈寵，那嘰喳叫聲自然聽得懂。
有道是，舊習難改。
這一句話，就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殺人越貨來錢快，很容易惦記。
白皓斜睨著他，不置可否。
威脅，不可怕。
未知才令人頭疼。
暗設埋伏，只能打掉其中一撥；一旦打草驚蛇，以后想找到他們，就難上加難。
正面對上，他不怵任何跟隨者。
只要不是筑基強者，皆可放手一戰。
但有時候，修為不是萬能。
敢尾隨而來的人，必然有幾分依仗，如果直接爆發了沖突，被四撥人群起攻擊，勝負屬實難料。
“拋開百獸谷趙掌柜，還可能有蕭家堡的人，剩下的兩撥呢？”暗自思忖著，白皓低頭望了望靈獸囊，想到了解決之道。
抬起頭。
破廟已在百丈外。
“魏顯，先到破廟看看。”
聽到白皓的吩咐，魏顯應了一聲，立即催動飛天斧，當先朝破廟飛去。
當人遠去。
白皓觀察左右，經過一塊青巖時，便拍了拍靈獸囊：“小灰，你去瞅瞅。”
“老錘，姓趙的可能帶著嗅靈鼠，我會被發現的……”一顆灰嗆嗆的鳥頭探了出來，眼中的賊光閃爍，貌似不怎么情愿。
“可以不去，交易作廢。”
白皓冷聲傳音。
連這種小場面都不敢面對，還指望他跑去蒙山冒險，去搭救周禮？
想得美！
他們只是合作。
哪能他單方面付出，另一方躲著坐享其成。
小灰頓時噎住。
好似盤算一陣兒，便麻溜兒地跳出了靈獸囊，溜著地面低飛。
“可說好，鳥爺不是怕……”
臨走，小灰還發著牢騷。
不一會兒，那一抹低飛的小小灰影，消失在正降臨的夜幕中。
破廟，很快便至。
這是一座山神廟，門上歪斜斑駁的黑漆匾額上，赫然有三個描金大字。
“山神廟！”
山，有大小。
山，有廣狹。
莽山是山，平山是山。
眼前的小山包，也是一座山。
只不過，山無名。
“早晚一炷香，”
“廟小神靈在。”
廟門兩側的對聯，隱約能分辨出來，字字筆劃蒼勁，意境深遠，仿佛以此記錄著曾經的輝煌。
這時，魏顯小跑出來。
他的發髻和外衣沾掛著幾縷蛛網，右手還攥著一件臟兮兮的破衣。
“錘爺，里面打掃好了。”
白皓點點頭，跨過了門檻。
這間小廟夠破。
兩扇外門只剩下一扇，門軸完全斷裂，龜裂的門板斜靠著尚保持完整的外墻，搖搖欲倒。
廟里，沒見神像。
在本該立著神像的位置，只有一堆生長枯草的黃土，土中掩埋著半張石面，仿佛廟中的泥胎像經歷了歲月侵襲，最終被掩埋于土下。
見白皓目光落在粉土堆，魏顯連忙在一旁解釋：“錘爺，那不好動，可能惹來魁魈鬼物。”
修仙者既然存在，就保不準有‘山神鬼怪’之流，這在山東五國的修仙界，已不算奇聞。
白皓擺手表示不礙事。
就見他走到遠離黃土堆的墻邊，扔出一個靈草蒲團，盤腿坐下。能在漫漫寒夜中，找到一處遮風避雨的山神廟，已經值得慶幸，還敢苛求什么。
魏顯識趣去撿干柴。
山間潮濕多霧，夜里點上一堆篝火，既能驅離亂竄的野獸，又能帶來些許溫暖舒適。
這些時日，魏顯很忙。
魏顯深諳巴結之道，如何以最直觀、最廉價的方式體現價值，關乎著他的將來。
有些事，白皓不會戳破。
他從儲物袋取出一枚記載《莽牛勁》的玉簡，虛擱在左手邊，裝作參悟修煉的模樣。
現如今，《鬼巖印》和《控焰訣》被盡數掌握，身上已沒什么功法可煉。至于提升修為，白皓更加不放在心上，有百世鏡這等寶物在，修煉再不是難事。
況且——
經歷了兩次幻世人生，白皓隱隱察覺，突破筑基這等大境界，百世鏡可能‘幫不上忙’。每次幻世的初始設定，好像有著某種限制，不能令他跨階體驗。
若真如他想。
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
其一，順其自然。
通過游歷或斗法，增強感悟，進而鑄就道基。
其二，尋找靈物。
筑基丹是首選，或者找來先天靈物。
購置筑基丹，需要機緣和不菲的靈石；相比之下，先天靈物甚少出世，難度更高。
不管那條路，都得付出辛苦。
此刻，‘無所事事’下，白皓唯有廣泛涉獵，增長閱歷，捎帶著打發時間。
還有一個目的。
為了麻痹尾隨者，他得有事可做。
白皓有個預感。
前往蒙山的路途，可能不太平。
或許三五日。
或許……
就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