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眼老板的廣告公司工作半個月后，我終于明白，為什么面試的時候，他會問我兩個讓我一頭霧水的問題。

“你會喝酒嗎？”

“不會。”

“你會抽煙嗎？”

“也不會。”

“那你不適合我們市場專員這個崗位。”

……

我記得當初面試的時候曾有過這樣的對話。

原來這間廣告公司所有的業務都依托于當地的幾家大型國企，因為市場競爭激烈，免不了要和國企的拍板人應酬，搞好客戶關系。而在這個社會上，國企的“大肚皮”都是海量，酒量不行可搞不定。小眼老板經常只有自己陪場，隨著業務量增加，實在有些扛不住，這才想要招聘兩名市場專員和他一起在酒桌上并肩作戰。

我只是個煙酒不沾的文藝男，這個職位確實不適合我。忽然想起《杜拉拉升職記》里，主人公“王偉”也有許多應酬，可惜我當初的關注點只在他如何撩行政美女“杜拉拉”，并沒有去研究他這個市場大客戶經理需要具備哪些硬性的職場技能。

花城職業學院市場營銷專業的課程牽涉廣泛，這讓我在職場工作上有許多可選擇的方向。于是，我在小眼老板的廣告公司做起了策劃執行的工作。原本以為所有公司，策劃和執行的工作是分開的，可我這個大學生實在太天真了。小公司為了節省人員開支，別說一個職位，就是五個、八個職位都想著最好只招一個人就能搞定。于是在這家公司里，寫活動策劃案的是我，設計廣告稿件我也要幫忙分擔，現場布置、活動執行我還要參與盯場，甚至有時候搬運物料的工人沒來得及到場，扛物資我也得親自上。

工作忙，工作累，這些我們大學生是有心理準備的，學校老師也曾給我們打過精神的預防針。為了多學點社會經驗，這些苦我都忍著。一切的付出都是希望到時候辛苦的汗水能轉化成相應的報酬。

實習期的工作很快就滿一個月了，可到發工資的日子小眼老板說：“為了讓員工工作認真負責，所有人員的工資都必須壓一個月。這是公司規定。”

我問了其他兩位同事，情況確實是這樣。幸好實習期間學校還提供住宿，于是我只能硬著頭皮讓老媽再打一個月的生活費。

我們曾在田野里歌唱/在冬季盼望/卻沒能等到陽光下/這秋天的景象

在實習期最累的兩個月里，我經常聽李健的《風吹麥浪》緩解疲憊，治愈自己。我心里有許多工作上的苦水想找人訴說，可王亞妮已經滾出我的生活，陸小螺還在單純地享受校園芳華，李楠在忙著將他家的鐵觀音市場做強做大，似乎也只有葉子能和我感同身受。

夢陷象牙塔：你實習工作怎么樣？

我在QQ上主動找葉子排解郁悶心情。可《風吹麥浪》又聽了一遍葉子還沒回答，我就給她QQ抖動了一下。

葉子：哎……一言難盡啊。我最近都在開發區這邊，離市區遠得很。

夢陷象牙塔：怎么跑開發區去啦？

葉子：我現在給一家糖果廠做招聘專員，這種工廠工作，在花城市區哪里招得到人，所以只能往開發區跑。

夢陷象牙塔：你這個工作也算和專業對口？原來人力資源就是給廠房招工啊？

葉子：算是專業對口的工作，因為招聘確實是人力資源管理的重要一環。你呢？

夢陷象牙塔：哎……累成狗。活動策劃工作是我全包，廣告設計工作有我一半，現場布置、活動執行我也要參與。

葉子：恭喜你，成功學會影分身之術。哈哈。

夢陷象牙塔：（流淚）

葉子：小伙子，好好干。看你工作扛這么多項，我預計你的工資要直接5000＋。

夢陷象牙塔：謝謝人事部葉經理吉言。（齜牙笑）

果然，友情是治愈生活的良藥。

兩個月的實習工作轉眼即逝，終于到了發工資的日子。

當我看到銀行卡里到賬一千八時，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泄了所有工作的激情，走到了小眼老板的辦公室。看到里面有客人，我在門口站得筆直。我強忍住內心的失望，等待待會兒和老板的正面交談。

“小陳啊，有什么事嗎？進來說。”老板叫道。

“關于我的待遇，”我說，“我想跟您談一下。”

在座的客人很有禮貌地表示告辭，把辦公室的空間讓給我們。

老板送走客戶后，轉頭拍拍我的肩膀說：“坐下來，慢慢說。”

“怎么我第一個月的工資只有一千八？”我開門見山地問。

“你這不是實習期嘛，”小眼一邊說著一邊燒水泡茶，這是閩南老板的談話習慣。

“可我的工作內容這么多，工作上我也積極加班，不應該有所增加嗎？”我問。我天真的以為，只要我認真積極地工作，工資增長是理所當然。

“那……這樣，這兩個月是實習期，我們工資就是這樣算。”老板說，“但從下個月開始，我給你轉正，工資提到兩千五，怎樣？”

“不好意思，我不干。”我強忍著摔杯子的怒氣站起來說。一邊是對老板的失望，一邊是對自己頭腦簡單的自責。

在答應做這份工作的時候，我就應該和老板談好自己的價碼，這樣就不至于看到工資而為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我懊悔地想。

“坐下，坐下。”小眼老板客氣地說，“咱們兩個再談談。”

“對不起，我對這份工作有些失望。”我說。我原本想用“極其失望”來形容，但是十二年的教育，讓我覺得要保持做人基本的涵養。

“離職的話，需要至少半個月。因為我要招人替你的班。”小眼說，顯然已經同意讓我離開了。

“可以。”我說著再也憋不住，轉身直接走出了辦公室。

“陳笙，你有什么好生氣的！”老板看我態度差，在辦公室吼道，“現在大學生一抓一大把……”

后面的話我已經聽不清了。

對小眼廣告公司的失望，讓我在未來幾年對所有廣告公司都沒有好感。我帶著一股沒有完全發泄出來的怒氣在街上游蕩，鄧紫棋的《泡沫》仿佛就是我內心的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