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彤姑姑就住在千尺樹海的附近,但帶著一個弱質纖纖的少女於林中走路,笑行云估計非得用上十數天不能抵步。他心里當然不想那麼快便與這下凡仙女離別,可是更想早點完成任務,回去侍奉中了毒也把唯一解藥給了自己的師父。想起師父,自小便與自己相依為命,若不是師父,他還是流浪街頭的一名小乞兒。是!是他的父母自小就遺棄了他,雖然他對自己親生父母可說是一點印象也沒有,但就是非常痛恨他們??匆娨淋侥前憔o張自己女兒的安危,勾起了笑行云一直潛藏著對母愛的渴求,此時此刻,他決定以後要好好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
但似乎心不在焉的,不只是笑行云一人;綺紋也不是他人所想那般,生活在幸福家庭之中的少女。她和笑行云一樣,也是一名孤兒;但在別人眼中,她不單是孤兒,更是一顆災星!
據說她一出世便克死了自己的父母,蒂法尼夫婦看她楚楚可憐,就不聽別人的勸告,硬收了這個天真可愛,卻長得一頭銀發的怪異女嬰。往後若干年里,蒂法尼一家也是生活在溫馨幸福之中的;可惜好景不常,就在綺紋三歲的時候,他們剛出生不久的小女兒不知生了什麼怪病,急匆匆的就猝死了,不單群醫無方,甚至連病因也毫無頭緒。兩年後壞事又接踵而來,他們八歲的大女兒在家附近玩耍時,突然離奇失蹤,當然遍尋不獲了。鄰居朋友都說這是綺紋帶來的災劫,但這對心地善良的夫婦就不曾信過半點,帶著這唯一的女兒四處尋覓大女兒的下落,他們就是在這時認識了云游四海的李堯了。
到了綺紋六歲時,亦是該受圣殿洗禮的年齡,同為法師的蒂法尼夫婦誠心向上天禱告,希望惡運不要再光顧他們一家;說也奇怪,他們的誠心好像感動了上蒼似的,不幸的事自此不復出現,他們又是以往般沐浴在家庭的溫馨之中。雖然父母親從未責怪過她是什麼災星,可是她一直都已認定了,自己是害死姐姐和妹妹的元兇,她再不想看見親人因自己而死了,所以她才堅持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救她的父親。她也不想看見任何接近她的人遭遇不幸,所以她實在不太愿意與笑行云同行。
「你還在擔心你的父母嗎?」笑行云自問也是個不拘言笑的人,但走了數天,二人竟也沒有真正閑聊過什麼;他見這夢中仙女郁郁無言,忍不住就想說些話來開解她。
「……」綺紋依然不語。
「說實在的,我的擔憂不比你少。我自小就無親無故,師父就是我的父母,所以你的心情我很明白……」
綺紋突然正視著笑行云,說起話來∶「那麼我們去找他們吧,我可以傳魂術找到他們在哪里的……」
笑行云搖著頭說∶「師命難違,你還是安心跟我走吧?!?
看見綺紋失落的神情,他知道再說什麼也是枉然;往後的數天里,他們就像陌路人般走著,鴉雀無聲地走著。
足足走了半個月,終於來到彤姑姑的湖心居了。此地所指的湖,就是維河盡處的維末湖;維河乃是一條由南至北貫通襄月,將其分成東西兩半的大河;自古襄月的居民就沿河而居、取河而食,維河可說是襄月文化的命脈。維末湖的北邊被襄月山脈的群山環抱,水清山綠,鳥語花香,湖光山色,盡收眼底。
笑行云倆口子走到湖邊,見一個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女於湖畔采花,他們走了過去,由笑行云開口問道∶「請問這里是否維末湖呢?」
少女好像久未見過陌生人似的,第一眼看見他們還帶點驚訝,但隨即又露出其天真友善的笑容∶「是的,這里就是維末湖了。你們好像趕了多遠路似的,要不要到附近歇一歇呢?我知這里有一小亭……」
「不用了,我們的確是有路要趕呢,多謝姑娘關心?!?
「不用客氣,你們要到哪里去?或許小女子可代為引路?!股倥呎f邊溫柔地笑著。
「在下受家師所托,來此找尋湖心居的?!?
「?。∧銈兪莵碚壹規熗霉玫??這就跟我來吧?!拐f著就開開心心地捧著一籃子野花走遠了。
不知何固笑行云一看見這少女親切的笑容,十數天來積下的疲累好像一掃而空,或許與附近有如世外桃源般的風景有關吧。綺紋似乎亦有同感,露出了一絲輕松的笑意;自從踏足襄月以來,還是首次感覺到如此舒暢、如此自在。她與笑行云相視而笑,好像共同完成了一項創舉似的。
「我應承你,把你安頓好後,我一定會盡我全力去救你的父親?!剐π性埔詧远ǖ难凵窳⑹?,不只為了綺紋,也是為了中毒的師父。
「謝謝你。」除了父母之外,這是她看過最關切的一個眼神,她被深深感動了。
此時,走在前頭的少女突然說著∶「呀!還忘了自我介紹,我叫樂焉嵐,是家師彤姑姑的唯一弟子。此地少有外人到訪,若然招待不周,還請多多包涵?!?
「樂姑娘也太客氣了,在下笑行云,她是……我的朋友綺紋·蒂法尼?!?
他們三人有說有笑的,不消片刻,從湖邊遠處看見一家茅廬,樂焉嵐就搶著說∶「前面就是家師的湖心居了。」
「湖心居……」笑行云看著維末湖心,又看著湖邊茅廬,似有所思。
「湖心指的不是湖的中心,而是湖的內心?!箻费蓫褂H切的看著他說。
「湖的內心?」
走前數步,將至茅廬之時,笑行云又好奇地望著居前石碑上的五個刻字∶「維河於此絕?」
此時笑行云像想到了什麼似的,卻被突如其來的一把聲音打斷了思路。
「徒兒,不要帶你的朋友來阻為師清修,與他們到遠一點玩吧?!咕又械囊话雅暱幢闶峭霉昧?。
「他們不是來找徒兒的,他們是來找姑姑你的?!?
「晚輩笑行云,受家師李堯所托,前來拜訪彤前輩,還望前輩一見?!?
「李堯!」彤姑姑聞言即沖出屋外,一躍而至笑行云當前。笑行云感到居中之人似有所動,亦隨即把背上信物托於胸前,以證來歷??墒峭霉酶σ恢兀匆娦π性频难凵瘢腕@訝得連退了兩步∶「這個眼神!你……李堯他寧愿把神劍交托於人,也不肯親自來見我麼……」
眾人都被彤姑姑奇怪的反應弄得糊涂;說著這樂焉嵐的師母,看來也只是個三四十歲的女尼,一張臉還清麗標致得很,但眉宇間卻帶著一絲深深的愁緒。
「姑姑你沒事吧?」樂焉嵐也未曾見過師母的情緒如此波動。
彤姑姑稍為定神後,隨即轉身過去,背對著他們三人說∶「姑姑沒事的。笑行云是嗎?看你的眼神也知道你是誰的徒兒了,你找貧尼有什么事?
笑行云就一五一十的,將這個月來所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那麼說李堯還未死吧……」彤姑姑口上雖硬,但樂焉嵐作為她十多年的徒兒,一聽便知姑姑是口不對心。
「……是的,所以晚輩打算辦妥家師吩咐的事後,就立即去找家師了。」
「此事你是辦不來的……你知道半月介嗎?」
「前輩是指魔刀半月介?晚輩未見過此刀,但傳聞刀中女妖,有操控主人心志的能力,是把非常邪門的妖刀。」
「大概半句月前,魔刀自首都被人偷去了,當時還以為偷刀者終會死在魔刀之下,但直來遍尋不獲。貧妮想,失刀時間剛在你師父遇襲之後不久,而且你師父所中無常散的毒,必定和圣殿之事有關,如果你們的敵人沒有把握敵得過你師父手上的神劍……」
「就必會用另一神兵相克!那麼師父現在豈不是相當危險?晚輩更是非去不可!」他還未待彤姑姑說畢,就急著轉身前往千尺樹海。
彤姑姑一個後躍又跳到他的跟前∶「匹夫之勇!此事還是交給貧妮吧,你給我乖乖留在湖心居,照顧這兩個小娃兒好了?!?
笑行云雖被擋著前路,但似乎對姑姑的話全不入耳,準備施展輕功以最快速度離開湖心居∶「家師的事,晚輩不可不理,更何況我有我的承諾……」
彤姑姑看他不聽勸告,就運氣於五指,口中念念有詞,翻身一掌擊在他的背上。掌力甫至,一度五方咒印即自他背上透射出來;笑行云大叫一聲,隨即失去知覺,暈倒在地。
身為法師的綺紋,一看便知這是很高深的咒術·五行封印,受法者全身功力盡被封於印中,不能破印的話,就如同內力全失,武功全無一樣。
「小兄弟……對不起了,我不能再讓你死……也不能讓你師父多恨我一次;無論此行是福是禍,也讓我們上一代的人去承擔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