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川左手被木板固定住，算成了半個廢人，依照現在這副模樣去了避難所也是幫倒忙，便同小昭一起呆在醫館。

他似乎沒什么精神整個人都是蔫巴的，身上還裹著李清瓊的外衣，一個人茫然的盯著門外的大雨，眼神木木的，頭腦中反復出現李清瓊奔向雨中時決絕的身影，頭也不回，漸行漸遠……

“主子累了嗎？”小昭瞧著主子以為他累了，“醫館里面有隔間我剛問了華大夫，他說可以進去休息，我扶您進去吧。”

裴言川依舊怔怔的望向門外：“不用了，我坐這兒挺好的。”

“小姐走的急恐怕還要一會兒才回來，這外頭冷我們還是進去等吧。”小昭勸道。

裴言川目光滯了一瞬，片刻后生澀地回道：“我沒有在等她。”然后起身走向隔間。

好巧不巧，薛氏此刻正在隔間給孩子喂奶，西西乖巧的坐在床邊，一個隔間有兩張床，裴言川便坐在了薛氏對面的床上。

小昭進來時看見薛氏沒忍住皺了皺眉，因著之前的事小昭對他的印象不算好，正打算忽視旁邊的人沒想到他先開口了。

薛氏見裴言川多瞧了懷中的娃娃幾眼，故作熱情道：“看樣子裴郎君挺喜歡我們家小寶，要不要抱抱他。”

“不用了。”裴言川淡漠回絕。

薛氏瞧著裴言川疏遠的神情，頗有悔意的說道：“裴夫郎先前多有冒犯是我不對，是我先入為主以為你同那些貴族公子一樣傲慢嬌氣瞧不起我們這些窮人，所以之前多有刁難，但我現在發現你并非同我想的那樣，真是對不住。”

“我并未放在心上。”

薛氏有些激動：“那太好了，您抱抱他，也算是沾沾您的光，讓他未來也能嫁李大人這樣的好妻主。您和李大人將來肯定也會有孩子，現在抱抱小寶將來抱自己孩子時也能更嫻熟。”

裴言川瞧著薛氏熱情的臉龐，又瞧了瞧他懷里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終是同意了，從薛氏懷中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

小孩也不認生，到了裴言川懷里甜甜的笑了起來，裴言川看著小娃娃心中的陰霾被掃走不少，也有些歡喜，連一旁的小昭都覺得自己被小娃娃治愈了，一時覺得薛氏也沒那么可憎。

薛氏瞧著兩人艷羨道：“裴郎君我真羨慕您與李大人這樣的好，哪像我命不好兩年前妻主為國殉命，只留我們孤兒寡父。”

兩年前？可這嬰兒分明還在襁褓之中。

裴言川與小昭心中有疑云升起。

薛氏連忙解釋：“裴郎君別誤會，這孩子與李大人并無關系，李大人只是覺得我們孤兒寡父可憐便時常來瞧我們。”

若不解釋這事便沒什么，可現在薛氏一解釋便另有一番味道了，因為原本誰也沒將這小娃娃與李清瓊聯系在一起。

小昭立馬聽出來薛氏話中意味，抱起裴言川懷里的孩子還給薛氏，剜了一眼他氣憤道：“哼，你這人真真叫人厭惡，原來之前說的都是騙人的。”

薛氏低頭苦笑，之前說的確實是真心話，但為了西西他不得不這樣做，如果李大人早晚都會有夫侍，那為什么不能是他。

“主子，我們不要聽他的。”小昭護崽似的把裴言川護在身后，斬釘截鐵的說道。

薛氏冷笑：“呵，裴郎君真的以為李大人會一輩子愛你嗎？別天真了，女子三夫四侍很正常，你總有一天會老去，而總有人年輕。為了避免以后受傷，還是盡早斷了一妻一夫的念想。如果我沒記錯，裴郎君應該已經嫁給李大人三年了，可惜了至今無所出，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我要是你早就羞憤而死了，怎會如今還有臉獨占李大人的寵愛。”

“你在說什么！孩子這事看緣分，緣分到了自然就有了。”小昭怒道。

“哦？也許是根本生不出？”薛氏嘲諷道。

小昭臉都氣紅了。

一旁的西西看見如此陌生的爹爹，害怕得哇一聲哭出來：“爹爹，好可怕……唔唔……爹爹變回原來的樣子好不好。裴哥哥不是生不出小寶寶，是避子湯。”

避子湯？

聽見西西說出他原本應該很陌生的東西，在場的三個大人全愣在原地。

還是薛氏率先反應過來，臉上充滿近乎癲狂的喜悅，雙手顫顫巍巍的攀上西西的肩頭，努力抑制心中的激動，帶著瘋狂的渴望引誘兒子說出自己心中那個呼之欲出的答案：“西西什么避子湯？告訴爹爹。”

西西被薛氏的表情嚇到了，眼中有豆大的淚珠落下，聲音打著哆嗦：“是……縣令姐姐帶我看病時……找華大夫開的。”

“主子別信他，小姐是不會做這樣的事的，別被他騙了。”小昭一邊安慰主子，一邊瞪著薛氏。他快要被眼前的人氣死了，絕對是薛氏教唆西西說這些的。

來清河后小姐對主子的情誼小昭都看在眼里，小昭愿意相信小姐，最主要的是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主子會傷心死的。

“是，不能相信。”裴言川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回應了這句話。

今日下著雨天氣格外冷，他現在只覺手腳冰涼，渾身冷得都快戰栗了。

薛氏輕飄飄的掃了小昭一眼，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這位小公子若是不信可以去翻翻記賬本，那里有所有買藥人的抓藥記錄。”

“哼，翻就翻。”小昭是絕對不會相信薛氏滿口胡言的，既然如此那他就找出證據。

說罷小昭就到前廳，華大夫為了表明他本人光明磊落、恪守醫德，記賬本平時就被放在桌子上最顯眼的地方，小昭很快就找到了。

“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小姐清……”白。

最后一個字生生卡在小昭喉嚨里吐不出來，小昭小臉煞白，他竟然在賬本上看見了……

偌大的忽然藥鋪忽然寂靜下來。

裴言川干澀的聲音劃破死寂，吃力地命令道：“小昭，拿來我看。”

“主子——”小昭的聲音染上哭腔。

“乖，聽話。”裴言川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好聽，只是現在染上了一層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