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七十三章斷尾之鳳
司棋喝顧惜惜都嚇了一跳,司棋正要阻止,珍嬤嬤已經打開了柜子,從里邊拿出的濕衣服,有她自己的衣服,還有司馬旻玥給他披上的男子衣服。
珍嬤嬤翻出那一堆東西,整個人也愣住了,看著那件男士的衣服,臉色都變的蒼白,會回頭看顧惜惜的眼神,絕望而滄桑,“這是什么?”
“外男之衣衫。”
“去外邊守著。”
司琪趕緊走出去,珍嬤嬤看著顧惜惜,“我需要大小姐的解釋。”她看著這名貴的披風,微微皺起眉頭。
“嬤嬤請你相信我。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因為我不小心掉進后山的水潭中,當時那位公子見了,從水中將我救起而已……何況,我,絕對不可能做哪些事兒?”
珍嬤嬤卻不相信,“小姐做事,向來隨心,與人相交,也不過看眼緣,你還小,怎知那些人不是存心騙你?!”
“我已無所騙。”
珍嬤嬤將衣服抱起,轉身走了出去。走到門口,吩咐司琪,“此事不要說出去,你去熬姜湯吧。”
“是。”
顧惜惜躺回床上,仰起頭看著帳子頂,她怎么就那么不小心。顧惜惜后悔不已,那衣服浸水雖然沉重冰冷,以她的身手,也不該溺水……
她嘆息一聲,那如同恍然的夢境里,顧惜惜覺得害怕又憂傷,司馬縱橫啊,他為什么要如此對她,她只遠一輩子不要見他,可如今卻又開始新一輪的輪回……
貝兒從后山回來,還真的捉了一只彩色的鳥,被珍嬤嬤訓了一頓。
貝兒委屈的很,進屋子來,見顧惜惜睡著,將鳥放在床邊正要出去,顧惜惜卻叫住她,“果然有五色鳥。”
貝兒過來,道,“是啊,您瞧,這花花綠綠的,像不像鳳凰,也有人說,這是小鳳鳥。”
顧惜惜見著那鳥不過碗口大,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樣子,滿身的羽毛十分漂亮,她伸手摸了一下,“放了吧。”
“啊?”
“鳥籠子再精致哪兒有天地之寬廣。”
珍嬤嬤靠在椅子上,她聽著這話,長長的嘆口氣。
“女施主可在?”一個小僧人到來伸手敲門。
貝兒出去開門,看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和尚站在外邊,臉蛋凍的紅紅的,眼睛大大的看著貝兒。貝兒蹲下來,看著他,“小師父有什么事兒?”
“我們師祖請顧施主過去一趟。”
“你們師祖是誰?”
“我們師祖就師祖。”小和尚看著貝兒,“我們師祖在方靜禪院,你們從這里走過去,往南邊拐過去,過了通明殿,往里邊去便是。”
“多謝。”
貝兒進屋抓了一把干果,走過去,將干果遞給他,他看裝不下,便撩起僧袍下擺,將干果一起兜住,道謝了一聲了,跑開去了。
“應該是長登大師。”顧惜惜道,“替我換衣服吧。”
“是,您真的沒事兒嗎?”
“沒事。”
顧惜惜穿了一件淺藍色的錦緞棉袍,袍子的下擺繡銀色的彼岸花,她領著貝兒穿過了通明殿,繼續往里邊走,走了兩步就看著悟心從里邊出來。
悟心看著顧惜惜,趕緊退到一邊,雙手合十心行禮。
顧惜惜也合起手,“小師父好。小師父這是要走了嗎?”
“是的。小僧正準備離去。”
“那就不打擾了。”顧惜惜正要走,悟心卻抬起頭看著貝兒,“女施主之言,小僧也困惑不解,問過師祖,師祖告知小僧,女施主之言便是出家人的修行之術,得到與否,就看修行成果,小僧已經決定下山修行。”
貝兒愣了一下,看著悟心,打量面前的和尚,濃眉大眼,表情嚴肅,她微微一怔,“你,為什么要告訴我?”
“小僧想,也許一個月,也是一年,若是小僧道行不夠,或許十年,等那一日得知結果便來相告。”他朝著貝兒躬身行禮,“小僧告辭……”
貝兒看著悟心走出去的背影,微微皺起眉頭,“這,這小和尚真是奇怪,我,我跟你鬧著玩呢?小和尚…哎……”她回頭看著顧惜惜,伸手摸摸額頭,有點尷尬,“我,不知道會發生這等事情。”
“我們進去吧。”
長登大師胡子已經花白,穿著補著補丁的僧袍,蜷縮在炕上,靠著身后的靠枕,干枯的手靠在放著經書的炕桌上,旁邊放著經書,他瞇起眼睛翻開著經書。
身后的墻壁上有個大大的禪字兩個七八歲的小僧正在翻開著放在一邊桌子上放著的經書,屋子里有股深厚的檀香的味道,顧惜惜看,到處都有一股禪味,心中頓時生出敬畏之心。
顧惜惜雙手合十,低頭叫了一聲,“長登大師,顧氏惜惜有禮了。”
他瞇起看書的眼睛睜開一些,將經書合起來,放在炕桌上,指著了下邊的椅子,“請坐。”
“多謝。”
顧惜惜走下來,抬起頭問,“此次來寺中,多有叨擾。本來想要親自前來拜見,只是聽說大師已經很少見人,不敢冒昧打擾。”
“余已經快百歲高齡,在人世已無多少時日。”
“大師身體還如此康健,定能再活二十年。”
他呵呵一笑,“多謝貴言,只是生老病逝,人之常情,不可太過苛刻,且,生即使死,死即生,生生死死,生死輪回,自由因果。”
“是。”顧惜惜笑,“小女疑惑,不知大師譴小師父來叫小女來是為什么事情。”
“余已無多少日子,實在心中一直有個疑惑,還請施主不吝賜教,讓余在往生極樂的路上一片安然。”
顧惜惜微微吃了一驚,比起上次見長登大師,他的精神似乎已有些渙散,想必今日來找她說的事情,也許真會成為與她最后的對話,于是點點頭,“大師有什么想問的盡管問,小女定不敢隱瞞。”
“鳳,乃南方朱鳥也,鴻前麟后,燕頷雞喙,蛇頸魚尾,鸛顙鴛腮,龍紋龜背。羽備五采,高四五尺。不群居,不侶行。非梧桐不棲,非竹實不食,非醴泉不飲。鳳象者五,五色而赤者鳳;黃者鵷雛;青者鸞;紫者鸑鷟,白者鴻鵠。”
顧惜惜點頭,“這些都是古書所注,大師有何疑問?”
“貧僧曾替人解卦,卦象看上邊顯示出分明是一神鳥,只是仔細一看這神鳥卻斷了尾,貧僧窮盡一生經歷也百思不得其解其中奧妙。”
顧惜惜心里微微一怔,看了一下衣服下擺的曼珠沙華,露出一點笑,“小女想世間之事本來就如此,世間萬物相輔相成,即使能洞察其中奧妙也不過大致方向,如同水推演之術雖精湛,也不可能十分精準,何況加上人心難測,有一句話便說的好,世事難料,事在人為,人定勝天,所以這神鳥是不是神鳥還兩說,何況小女想即使神鳥也不過傳說,究竟是否存在也存疑,即使真的存在,那斷尾的鳳,或為長成的鸞,也只是時間萬物呈現的一種方式而已,又或如同小女衣服上的彼岸花,傳說開在連接人、冥、魔三界的三途河彼岸永遠無法到達的地方,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即是如此,所有的事情必然有一定之數,大師不必太過在意。不過既卦,倒也解一下,這應該是一個變卦,鳳乃九天之祥物,如今斷了一尾,必經煎熬,或浴火重生,又或放棄執念,大約還在鳳凰之本身。”
長登聽著顧惜惜的話,突然哈哈的笑起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多謝顧小姐賜教。”
“小女淺見,在大師面前賣弄,還請原諒。”
他摸摸自己的已經白掉的胡子,點點頭,“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情不為因果,緣注定生死。果然果然。”
顧惜惜低頭道,“是。”
“如不嫌棄貧僧,那邊有簽筒,余與你算一卦?”
“小女不算。”顧惜惜遲疑一下抱歉的道,“大師的推演之術,精湛之絕,小女佩服,只是,小女愚見,知自己的未來未必是幸事,古來多少事情就因為欲念而痛苦,若知自己的結局被會結局所困住,身心智力也會被限,與其在明知道結局的過程中掙扎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至少還有希望,在看不見盡頭的路,人生就會有無盡種可能……”
長登聽了顧惜惜的話,哈哈大笑起來,笑的眼淚都流出來,旁邊的小童見此,趕緊過去替他順氣,“師祖,您怎么了?師祖,你不要嚇我們?”
長登止住笑,坐直了身體,喝了一口茶,順了口氣,看著顧惜惜打量起來,“今日聽顧小姐一席話,實乃勝過貧僧一生所讀之書,小姐有此見識,實乃大奇之事。”
“小女也不過瀚海一粟,為了看不見邊的結果的過程苦苦遨游。”顧惜惜道,“小女明日便告辭,給貴寺帶了不少不便,心中十分愧疚,也多虧菩薩庇佑,小女定會心存感激的。”
“如此遨游,也是享受。我也沒有什么可用來感謝施主的。”他從小幾上撿起那本已經翻了多遍的《般若心經》遞過來,“這本心經余翻閱多遍,還請施主不要嫌棄。”
顧惜惜一驚,忙起身雙手接過,“大師德行,光照大地,小女多謝大師賜書。”
“您去吧。”
“請大師好好安歇,小女告辭。”
辭別長登大師出來,顧惜惜看著那本心經,帶著厚重的檀香的味道,書被翻閱了許多遍,書頁都有些磨損,走到院子的門口,她回頭看,院子中古木參天,落葉的藤蔓盤繞在墻壁。繚繞的檀香從屋中升起,她似乎聽見不絕于耳的念經聲……
“小姐?!”
“走吧。”顧惜惜將手中的書遞給了貝兒,大步朝著通明殿走了過去,經過大點的時候,不經意的抬起頭,只見著殿中的菩薩高大威武,目光炯炯,仿佛一切世人,在他的眼里,不過是螻蟻……
貝兒看著經書萬分遲疑,“長登大師為什么送您經書?還是一本翻的快要爛掉的書?”她一臉嫌棄,若不是以為這是顧惜惜給她,她指不定早就丟出去。
顧惜惜笑了笑,回頭看著貝兒,“這里邊有個故事,你要聽嗎?”
“恩,小姐講故事,我愛聽。”
顧惜惜靠在廊柱上,抬起頭看著外邊重樓,是“從前有個老和尚總是被賊光顧,十分苦惱,有一天,賊又來了,剛巧老和尚撞見,老和尚便對賊說,你把手從門縫里伸進來,你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那賊聽了高興極了,就把手從門縫里伸了進去。誰知老和尚一把揪住他的手,捆在柱子上,然后用棍子痛打他,一邊打還一邊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打一下,念一句,那賊痛極了,無奈跟著喊: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后來呢?”貝兒卻十分不解,“這跟大師送書給您什么關系?”
“后來,那賊果然皈依佛門。”
“所以呢?呵呵……”顧惜惜抱著手臂,嘆口氣,“你偷換南宮十二的簽的事情大師都知道。”
“咿,他怎么知道?”
“斷尾的鳳凰,啊,羽毛不過身外之物,斷掉了又如何,扒光了羽毛,鳳凰還是鳳凰。”顧惜惜說完,轉身出來,往下朝著大雄寶殿的方向而去。
貝兒皺起眉頭,“知,知道又如何?什么斷尾的鳳凰,換簽?啊,這到底什么事兒?我就知道悟心那家伙一點都不可靠,小姐,你等等我。”
因為天氣轉好,前殿的人來了不少,顧惜惜走到了他們中間。
多少人跪拜在大殿前邊,祈求著菩薩的保佑,顧惜惜側身站在殿前,側頭望著大殿你供奉著佛祖的像。
佛像高達數丈,用金箔裹了金身,雕塑著慈眉善目的佛像,佛祖結跏趺坐,左手橫置左足上,右手各上屈指作環形名為“說法印”。
“不拜就讓開。”身后的人推了顧惜惜一把,顧惜惜往前竄了一步,被貝兒一把扶住,“小姐,您沒事吧——混蛋的,我這就去收拾那個人渣。”
顧惜惜伸手抓著貝兒,“不礙事。”
顧惜惜笑了一笑,“如今想來嬤嬤的擔憂不無道理,我原本就是個缺乏警惕之心的人,靠著一股不怕死的精神,什么都敢闖蕩”顧惜惜扶著貝兒的手臂,“如今下知我去邊關這一場,到底冒著多大的風險,如今想想,如履薄冰也不盡然。”
“小姐?!”
“走吧。”顧惜惜抓著貝兒的手,走了幾步再次回頭過來望著了佛祖像,心中默默的念著,“既您在天有靈,那就讓這一輩子的命運由我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