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來了啊米卡。”拉赫桑一時忘了自己手上有光球，沒忍住想揩揩眼角，結果那光一刺激，“唰”地眼淚就下來了，他“欸！”了一聲忙把光球熄滅。

米歇爾的心情本還有些復雜，現在看到拉赫桑的這操作，不禁真的笑了出來。

要不是確定拉赫桑的本性就是這樣，米歇爾都要以為他是在故意緩和氣氛。

眼淚汪汪的拉赫桑點亮了門口的燈。米歇爾走進了許久未歸的家。

“你怎么回來得這么快？”拉赫桑進屋第一句是問這個，“還好我今天待在家里，不然你要是進不來就糟了。”

他說的“糟了”是他認為的糟糕，自己家的孩子千里迢迢回來，卻還要在家門口等待，想想就覺得心疼。

米歇爾把包放下，道：“我坐了飛船來。”

“飛船？”拉赫桑想了想，“哦，你是說，是柯多旅行社的那個？很貴吧？不過你少跑點路也好，能多休息一會。”

“還好，總之可以早些回來。”

拉赫桑又笑：“是啊。總是不見你說自己缺什么，這次回來帶點東西走吧？我感覺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他走近米歇爾，試圖用自己的身高做個對比，問。

“好像……沒有吧？”米歇爾也隨著拉赫桑的視線打量自己，有些遲疑。

他一直沒注意這種東西，不過衣服可能真的稍微小了。米歇爾的衣服一般都不是緊身的，他喜歡寬松款式的，面料也會選更有彈性的，活動起來更方便。

“但是。”米歇爾皺著眉頭，盯著湊近的拉赫桑，“你是不是又不眠不休地做實驗了？你的皺紋都變多了。”

“嘶——”拉赫桑倒吸一口涼氣，忙后退幾步，硬撐強笑，“呵，我這么大的年紀了，還能不知道這個？我當然有好好休息。”

“哦。”米歇爾并不爭辯，坐下低頭開始在桌上擺放包里的東西。

“我就是，偶爾，稍微，有那么些許，努力。”拉赫桑的詞幾乎是一個一個往外蹦。

米歇爾沒聽見，他壓根就沒有看拉赫桑。

“……”拉赫桑等不到回應，突然想起來米歇爾的耳朵不好。

‘真的差點忘了……而且也很久沒惹米歇爾生氣了。’

以前拉赫桑一不好好休息，米歇爾就會生氣。但他生氣卻不大肆發火，也不咒罵，他只是會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不管怎么樣，他就是不看拉赫桑。

米歇爾一直靠辨別口型“聽”話，只要他不看，他就“聽”不見。他以此來表達自己的怒火，拒絕交流。

第一次被這樣對待時，拉赫桑還有點迷迷糊糊的，搞不明白米歇爾在想什么，他還覺得說不定是什么小年輕的“誰先說話就輸了”游戲。

‘米歇爾一定是在和他的朋友們比賽。’拉赫桑大徹大悟。

因為米歇爾的憤怒實在太委婉，也太溫柔了，他除了不直接交流以外，其他時候就像正常一樣。所以拉赫桑非常心大地繼續搞他的研究。

然后米歇爾就更生氣了……

直到這樣持續了好多天，拉赫桑聊天時偶然從別的精靈家得知，沒有小孩在玩這個游戲，他才意識到不對勁。

他趁吃飯時戳戳米歇爾，攪和得米歇爾飯都吃不好。然后他們進行了坦率了交流，明確了雙方的想法。

總之，最后算是完美解決。

算算時間，米歇爾也有兩三年沒回來了。

‘這個場面，還有點懷念吶，嘿嘿。’拉赫桑完全沒有擔心的樣子，反而看著整理禮物的米歇爾，傻笑了起來。

說是生氣，但米歇爾心中更多的是無奈。而這種奇妙的交流方式，是他們倆之間獨有的默契。

在米歇爾表明自己的態度之后，拉赫桑就會好好休息幾天，之后再繼續自己的研究。

等到米歇爾覺得差不多了，他就又會“生氣”，讓拉赫桑停下來。

如此循環往復，不過是日常之中，摻雜在行為之下的，小小的陪伴、擔憂、提醒與縱容。

孩子總有離開家的一天，這種交流自然也在米歇爾離開之后停止。

但至少現在，在米歇爾停留的時候，拉赫桑別想再隨自己心意通宵了。

“米卡米卡。”拉赫桑拍拍米歇爾的腦袋。

米歇爾果然抬頭看他了。

“來～”拉赫桑神秘兮兮地看著他，向他招招手。

米歇爾站起來。

拉赫桑帶著米歇爾走向后門。

他推開門，門外是大片的黑暗，但可以看見不遠處星星點點的光。

拉赫桑也點亮后院，隨著光的出現，映入米歇爾眼簾的是一棵小樹。

“這是什么？”米歇爾知道拉赫桑不會隨便種樹，更不會隨便帶他看普通的東西。

拉赫桑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有些感慨地嘆道：“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在今天回來。”

“今天，是什么……”米歇爾試圖回憶今天重要在哪里。

“不過沒關系。你什么時候回來都很好。只是今天最好。”拉赫桑擺擺手讓米歇爾不要再想了。他拉著米歇爾往前走。

他們站在小樹面前。小樹堪堪到米歇爾的肩膀，枝葉稀疏。

“這是我這么多年的研究成果……”拉赫桑的手撫摸上細嫩的樹葉。

“一定要告訴你才行。”拉赫桑微笑著。

米歇爾靜靜看著這一切。

“米卡，和我一起調動魔力吧。”

“好。”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米歇爾很干脆地應答了。

“感受我的頻率，我們盡量保持同步。你可以弱于我，但不要超過我。”拉赫桑補充。

光的法陣出現在樹下，而雷緩緩伴著光閃爍。

米歇爾原本還能維持平靜的心情，直到他看到樹上“生長”出了聚滿光與雷的葉子。

他驚詫地睜大雙眼。

“拉赫桑？”他有些急切地問。米歇爾還沒見過這樣后期施加的魔法與正常樹種融為一體的。這簡直太天才了。

拉赫桑充滿驕傲地看著這棵光與雷交織的樹，道：“這可不是附著，這是融合。”

他好像回憶起這些年的努力，眼中隱隱有淚光閃爍：“這是，屬于你和我的樹。”

“我們，永遠，永遠是一個家庭。”拉赫桑說得很用力，像是在強調什么，又像是在否認什么。

米歇爾這才明白過來，卻已然震撼失語。

……

“說實在的，精靈領養人類……拉赫桑，沒必要吧？”

“我……米卡！”

……

那是很多年前，一次偶然的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