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

現在劉文耀手下可用的人手少之又少，基本上都是一個在頂兩個用，負責行商理財的是徐茂財，每天忙得腳不沾地，身子骨都消瘦的脫相了，根本抽不出別的精力，陸黎掌偵緝刺探，也是一大攤子要管，顧東不顧西，而其余的胡萬、張把頭等均是行伍之人，萬沒那個理政的本事。

“難道是侯大公子回心轉意，想通了？”

侯方域自來了島上就別扭不斷，不停地四處去信求援，妄圖脫離這窮兇極惡之地，為此，督師史可法還責問過海洲鎮，為何要無故囚禁良善，眼里可有王法？所以劉安口中的貴人，應該不可能是自命清高的侯方域。

“當然不是，侯公子眼光太高，看不上咱們海州這窮鄉僻壤，我說的貴人是隨他而來的方以智，方公子精明強干，學識淵博，而且為人隨和，沒什么架子，多虧了他的相助，我才能這么快的把海州的條條框框理順，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大才，大哥，要是把他招致麾下，絕對能成為您今后的一大助力。”

“你是不是把他捧得太高了...”

劉文耀在徐州的時候，劉安就多提來信提到過這個方以智，但有了侯方域在前，他已不再對這些盛名在外的士子才俊報有多大希望。

“沒有，方公子的才干有目共睹，就算是張把頭等也是交口稱贊，絕對名副其實。”

“哦？經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見見了，那他人現在在哪？”

“應該是在匠造場，大哥你每次發回來的火銃改進方法，好多都是方公子領著工匠們在照做。”

“什么？”

一聽方以智進了匠造場，還領著工匠們在改進火銃，劉文耀登時就變了臉色，不僅僅是對一個文人懂得匠造之術而感到好奇驚訝，更是因為軍械匠造場乃絕對的機要之地，事關自己這些人的身家安危，豈能容一個外人隨意進出窺探。

“糊涂，你是不是忘了那是什么地方？”

“大哥，我...”

劉文耀轉身就往軍械匠造場的方向疾奔而去，劉安則像個犯了錯的孩子一樣緊跟其后，不停地解釋著什么。

匠造場內，滿面煙塵之色的方以智正在親手打磨著一桿新打造出來的火銃，雖然動作略顯笨拙，但勝在用心，旁若無人的樣子，根本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后已在不知不覺間站滿了人。

“方公子...”

“方公子...”

劉安一連呼喚了好幾遍，對方才從忘我的境界中回過神來。

方以智是沒見過劉文耀的，但從其他人的態度上猜出了端倪，連忙起身，行了一禮道：“學生方以智，見過新樂侯。”

劉文耀原本是帶著滿腹的猜疑與怒氣過來的，但見到了剛才的一幕，瞬間消散了一大半，畢竟在這個時代，能放下文人士子的身段而親手操弄賤業的，那絕對是少之又少，值得受到應有的尊敬。

“沒想到方公子還精通匠造，實在是出人意料。”

“侯爺謬贊，百工之術乃為社稷之本，學生當初在游歷的時候，只是淺顯地和人學過一些，還遠談不上精通二字，此次見到侯爺所傳回來的火銃圖樣，一時手癢，就忍不住獻了丑，望侯爺勿怪。”

魚臺之戰后，劉文耀根據現有火銃的利弊，結合了一些后世的槍械的常識，大刀闊斧地進行了改動，并親手繪制了簡單的圖樣傳回匠造場，里面的一些見解在這個時代看來，完全就是異想天開。

而一直相助于劉安的方以智看到這些圖樣，瞬間就被其中的奇思妙想所吸引，因為他與尋常窮經皓首、一心只讀圣賢書的文人士子不同，所學甚雜，對天文、地理、醫藥、音訓等均有涉獵，匠造之術也頗有研究，還著過《物理小識》等雜記。

劉文耀從木臺上拿起了一桿新打造出來的樣銃，仔細打量，與以往呈半密閉狀態的火銃不同，新銃后端是開口的，配套的射藥鉛丸也被提前裝在了一個鐵質圓筒中。

“侯爺，您所說的這一種樣銃和配備了子母銃的佛朗機炮類似，子銃從后裝填，可以替換，打放速度大為加快，能達到尋常火銃的四至五倍。”

“哦？竟能快這么多？那有什么弊端沒有？”

聞言，劉文耀很有些吃驚，因為原理并不復雜，且有佛朗機炮的先例在前，大明的工匠數以萬計，沒理由就單單自己能想到啊，既然如此，那肯定是有其他的缺陷在里面。

“射程和威力倒也不俗，只是銃管的密封性能不太好，容易泄露火氣，唯有把管壁加厚加粗一途，而且耗費太大，每一個子銃都必須能達到銃管的標準才行，此新銃一桿，能抵得上尋常火銃數十，配備多少個子銃，幾乎就相當于打造多少桿火銃。”

“難怪...那其他的樣式呢，有能成的嗎？”

方以智又拿過另一桿火銃，道：“這桿樣銃在銃管內陰刻上了您所說的旋轉而上膛線，鉛丸也做成了梭子形...”

“這桿如何？”

不待方以智說完，劉文耀就搶先問出了口，對于這一種樣式，他賦予了厚望，因為幾乎就是按照后世槍械的樣子所作出的改進，既然能在幾百年后脫穎而出，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效果最差，火氣泄漏的厲害，只能射到三四十步的距離上，而且極其費工費料，梭子形鉛丸做的粗了，容易被膛線卡死，發生炸膛，做得細了卻根本打不遠，射出去的鉛丸還總愛栽跟頭，偏靶偏的厲害。”

又一連否定了好幾種樣式，全是劉文耀苦思冥想多日的成果，他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暗自后悔，在后世的時候沒有多學些槍炮方面的知識，以至于到了現在盲目抓瞎。

方以智最后拿出的一桿，也正是他剛才旁若無人地仔細打磨的那一桿，樣子與以往見到的類似，但整體上要大了好幾圈，銃管足足有五尺半長，都快要趕上一個成年人的身高了，分量也足，恐怕不下二十余斤。

“侯爺，這一種還行，和泰西人的斑鳩腳銃差不多，學生只是稍微調整了一些細節，射程上能達一百二十步左右，威力也大大增加，能擊穿兩層重甲，但美中不足的是太過于沉重，足足有二十七斤八兩，非勇力過人之健卒不得使用。”

這最后出場的巨型火銃，并沒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只不過是把原有的火銃增大增粗，裝藥量和鉛丸也相應的加大，與其說是銃，但不如說是縮略版的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