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收容所的路上，張招娣一直在哼歌。

即便容貌模擬成了本來的面目，但她常年練舞的肌肉記憶依舊存在。

嘆息女神公司給“遠理理”的定位是永遠充滿活力的少女，因此張招娣所訓練的舞步節奏輕快，在臟亂的地面上，她隨意的跳躍仿佛一只百靈鳥。

“你們每天都要訓練舞蹈嗎？”安東走在他身后，與她閑談。

“差不多吧，每天晚上如果不是訓練舞蹈，就是去……給上城區的人們跳舞，不過一般只需要留下幾個‘遠理理’就好了。”張招娣說到。

“幾個遠理理，呵呵。”安東笑得很無奈，他知道那些被上城區的人們留下的遠理理是做什么的，這個名為“遠理理”的虛擬偶像從一開始就是為那些上城區的掌權者服務的。

張招娣知道安東話語中的意思，她并不介意安東話語中的諷刺，因為她也是這樣覺得的。

“是的，不過那些‘遠理理’跟我們還有差別，還記得我的編號嗎？‘遠理理034號’，我的編號開頭是‘0’，說明我的存在是為舞臺和攝像頭服務的，因此我們這部分人的身體構造是按照跳舞與唱歌進行改造的。”

“居然還有這種區別！”安東被震撼到了。

“當然，如果說我們是被精心塑造的花瓶，那么開頭為‘1’的遠理理就是為了上城區人服務的，”張招娣神色中閃過一絲無奈，“她們那些女孩只是被批量改造的流水線，她們的身體被改造得很柔軟，各種器官也為了取悅而進行了加工修飾，如果遇到那種愿意多出錢的人，她們還會被單獨改造。”

“居然還有這樣的分類，上城區的人玩得可真花……”安東搖了搖頭。

“是的，只要你愿意出錢，你就能獲得一個完全嶄新的遠理理，她們早已不是人，而是人類貪欲的犧牲品，”張招娣的神色中多出了幾分恐懼，“我們每一個答應被改造的女孩，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會被分成哪一類，那段被改造的時間非常痛苦，我們不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會不會有未來。”

“或許……你們從來就沒有未來。”安東老老實實地說到。

“是的，但是即便我們不接受改造，我們也沒有未來，地下城區又哪里來的未來？”張招娣輕笑了一聲，“我們沒得選，我寧愿花費大價錢讓你們幫忙解決我身體的變化，也不愿意失去這份工作，因為一旦我失業了，在沒有免疫平衡劑的維持下，我身體屬于‘遠理理’的部分就會被我的機體排斥，我最終會死于器官衰竭或者說免疫排斥反應。”

在兩人說話的期間，收容所到了。

張招娣看著眼前宏偉先進的收容所，目光中多出了幾分渴望。

“偌大的收容所，就只有你們幾個員工……以及一個帥氣又和善的老板，真好。”她羨慕地說到。

“帥氣我承認，不過你要說林楠和善的話……我持保留意見。”安東吐槽到。

“無論怎么樣，謝謝你陪我這大半天的時間，讓我有機會在死之前去見我弟弟一面。”張招娣看著安東，甜甜地笑了。

這是她多年以來笑得最放松的一次。

“你不相信林楠能找到解決方法？”安東很詫異。

“不是不相信，而是要習慣最壞的結果，不是嗎？”張招娣猶豫了片刻，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安東的西裝衣角，“我有個請求，你能接受嗎？”

“什么請求？”安東看向張招娣，覺得她的表情很奇怪。

那是一種從未有人對他做過的表情，這種情緒在他曾經的人生中并不存在。

張招娣沉默了一會，小聲問到：“你能抱一抱我嗎？”

安東呆住了。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張招娣已經擁抱了上來。

這是安東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擁抱。

在他來到收容所的這半個月內，他第一次主動擁抱了別人，又第一次接受了別人的擁抱。

……

時間回到林楠從赫利俄斯療養院回來之后。

當安東答應了林楠的要求，走出辦公室時，他看到張招娣正在等待著他。

“有結果了嗎？”她淡淡地問到。

“有了，有一個方法可以救你，只要在一天之類收集到百分之五十以上的意識碎片，你就能恢復了。”安東笑得了。

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笑容太僵硬。

那笑容配合著他兇惡的面容，顯得非常難看。

他沒有與眼前的女孩過多交流，而是轉身向電梯走去。

“你打算去哪里找碎片？你真的要去找碎片？”張招娣平靜地問道。

安東沒有說話，他踏入了電梯，頭也不會地離開了。

張招娣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一會，直到哼著歌的博爾提著拖把路過，她才緩過神來。

她想了想，走到了辦公室門前，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進來吧。”

房間內傳來了林楠的聲音，她開門進入房間，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老太太正滿臉憂愁地看著文件。

“啊，怎么了張小姐。”林楠和善地笑了笑。

“關于我身上的意識……另一種解決方案是什么？”張招娣看向林楠，語氣平和。

卡特琳略帶詫異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繼續將視線轉移到文件上，沒有理會現在的情況。

“另一種？”林楠抿了下嘴，舒舒服服地躺在了椅子上，“他告訴你的是哪一種？”

“碎片。”張招娣說到。

“你確定你要知道嗎？”林楠反問到，“我沒有隱瞞客戶的想法，你要是主動問，那我肯定說，但你真的想知道嗎？”

“我想知道，讓委托人自己挑選解決方案應該不是什么過分的要求吧。”張招娣笑得很難看。

“那行，”林楠轉頭看向卡特琳，“卡特琳小姐，我或許得失陪一會了，我得先解決張小姐的委托。”

卡特琳看了林楠一眼，又看了看張招娣。

張招娣看到卡特琳笑了笑，那種笑容充滿了詫異，又飽含了欣賞。

“當然，林先生，這份資料……我也得琢磨很久。”卡特琳點了點頭。

“感謝理解。”

林楠起身拍了拍手，笑嘻嘻地對著張招娣說，

“走吧張小姐，我帶你去收容所的墓地看看。”